靐香塔,始建于业朝末年,内里供奉的是斗战元军,主兵戈杀戮,曾经也是边塞有名的香火大庙。来这里祭祀的多是出征边军的家眷,边塞苦寒多战事,说不得一冬过去人就没了。信徒们都是徒步登塔,更有虔诚者一步一拜,以此祈求父兄平安归来,或是祷祝亲人魂骨安息,
不过随着新朝建立,泰相宁非大力推行物化理学,毗邻墨宗大学院的定安城也一跃成为大雍政治经济中心。朝廷的仗打完了,绝大部分边军都解甲归田,偶有战事无不大胜归来。山神庙虽然香火依旧不断,但大家求的却是发财、生子、嫁娶、考学,没人再去靐香塔烧香。
久而久之,这座双塔结构的建筑也年久失修,逐渐凋零,封闭起来等待拆除。
冉昱看中的也是这座一气连枝的双塔。
双塔层层相连,内部结构错综复杂,比其平坦无遮挡的山神庙道场,这里的结构更适合他躲藏。
他现在大概能猜到这三人的目的是要绑票而非射杀,但时间久了他们肯定要失去耐心,一旦进入平坦开阔的区域,对方要是痛下杀手,到时候吃亏的肯定还是自己。
好在他以前与同窗来过这双塔,对这塔里的结构知之甚详。
当初两校新生约战靐香塔,三更半夜比谁能先走完所有供香点。阿成的朋友都是军校生,论起体能那肯都比他们墨宗大学院生员的强得多,可最后的结果却是他们墨宗生获胜,秘诀就是他与好友虞震的路径规划,没有多走一步冤枉路,成功在最后时刻反超!
这事已经过去了三年,可直到现在还被大学院的生员们津津乐道,靐香塔挑战赛已经成为生员入校的固定项目,一直保持到现在。
作为元老级的路线规划师,阿昱怎么可能不知道里面的捷径呢!于是他迅速闪进了一塔,沿着记忆中的路线左突右闪,希望借此能把后面的三人组彻底甩掉。
然而哪有这样容易。
冉昱是熟悉路线没错,可跟踪三人组的速度却超出了他的预估。
他以为能拉开双方的距离,现实却是他在前面跑,三人在后面追,彼此间距离还一直在不断拉近中。
好在靐香塔是木质结构的方塔,横梁立柱众多,三人组想要背刺他也找不到机会。
不过这样下去,被抓到是迟早的事,他必须想个办法。
冉昱脚下不停,大脑却在飞快转动。眼看着一塔就要登顶,他忽然身体一缩,钻进了一个悬空的廊道,然后顺着扶栏一路下滑,跳到了通往二塔的回廊。
咦?!
落地的瞬间,冉昱有一瞬间的怔楞。原来早已废弃的二塔此刻竟然趴了一个人他身侧放着远目镜,手中还抱着个火铳,看相貌却像是个西洋人!
一瞬间,冉昱的脑中转过无数个念头。对方显然也没料到会有人突然从天而降,呆在当场没有立时反应,他便借着这个空档冲出十几米,一边冲还一边扯着嗓门大喊。
“快啊弗朗哥!快拦住他们,他们是凶犯!不要把他们放走!”
其实他根本不认识这个西洋人,“弗朗哥”是他随口编的,借用了墨宗大学院西洋文讲习的名字。西洋人,抱着火铳蹲守在靐香塔高层,对面隔了一条街就是兴福楼,这个时间萧郡守的车应该已经到了门口!
“拦住他拦住他,他想刺杀郡守!”
冉昱一边喊一边跑,他要制造一个假象,让后面的跟踪三人组误以为他有同伴,让西洋人误以为三人组是他的同伴,然后两拨人马混战成一团。
他们绝对不可能是一伙的,因为他认得出那标志性的盒型弹仓,据说还是可以连发射击!有珐琅木仓何必还找地痞来绑他,他冉昱何德何能,竟然能让人请出这著名的远射火铳!
果然,有了他的误导,两拨人很快便战成一团。
珐琅木仓在狙击的时候是宝贝,可换成近战战力值约等于一根结实点铁棍,勉强能让西洋人招抵挡一下三人的围攻。他不敢和三人组缠斗,但困在靐香塔错综复杂的供香点中绕不出来,最后只好举枪还击。
“呯——”
枪声响起,在朱雀大街上巡戒的戍军们齐齐抬头,气氛一下子变得紧张。
有人护着刚下车的萧郡守进入室内,有人指挥着全副武装的大兵朝着搜寻木仓响起的方向。他们很快锁定了靐香塔,京畿卫和北郡戍军把山神庙围得如铁桶一般,顺带着还救出了疯狂逃窜中的阿昱。
阿昱身上带着萧家的请柬,卫兵们便把人直接送到了兴福楼酒店的三楼。
偌大的休息室内,北郡郡守萧卓坐在堂中。
他是个很严肃的中年人,头发花白,五官深邃,看得出年轻的时候也是一等一的美男子。
萧烈成站在他的身侧,同样一脸凝肃。不过这样比较起来,萧烈成还是更像他母亲一些,轮廓相比起萧郡守更柔和圆润,不如他父亲气场强悍。
冉昱进来时候,意外地还看到了自家三哥崔慎。冉慎坐在一侧的软椅中,抱臂后倾,面无表情,眼神比平常更为冰冷戒备。
见他进门,三哥朝他点了点头,示意他先说正事。
冉昱清了清嗓子,把自己这一路的惊险,原原本本地讲了一遍。
“珐琅木仓?!”
萧烈成惊讶道。
“阿昱你确定没有看错?可当真是珐琅木仓?”
“应该不会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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