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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文甫紧接着把她也托了起来,让她骑坐在肩膀上。

高悦行坐得高高的,抬头往云阙望去。

她记得十六岁那年,圣旨到,她和襄王的婚事定下之后,宫里就派了车,将她又接回京城。回京的那天,正好也是腊月初一,她披着暮色进了城门,命护送的人停下车,她独自一人,走在这璀璨流转的盛宴中,遇见了李弗襄。

他穿得很寡淡,一身玄色的袍子,像泼了墨一般,黑夜中本不显眼,可是让万千花灯一照,又那么理所应当的吸引了她的目光。

高悦行居然还能清晰地回想起自己当时的慌乱,她口不择言地把心里话问了出来:“赐婚的圣旨,是陛下的意思,还是殿下您的意思?”

李弗襄没有回答。

他送了她一盏嫦娥奔月的灯。

高悦行仰着头,斜着抹了一把自己脸上的湿意,眨掉眼泪,丁文甫托着她忽然停住了脚步,正面前,一盏嫦娥奔月的灯几乎要触碰到她的鼻尖。

丁文甫在下面喊她:“高小姐,选一盏喜欢的灯啊。”

高悦行不受控制的伸手,去取面前的灯。

花灯铺子的主人忙踩着梯子爬上来:“我来我来,小姐当心。”

灯取下来,丁文甫准备付钱。

意外的变故就发生在这一瞬间。

高悦行最终没能拿到那盏嫦娥奔月的灯,丁文甫猛地一甩,把她捞下来,护进怀里,灯顺势滚落在地,高悦行脑袋还在发懵,便已经离开了丁文甫的怀抱。

随护在暗处的侍卫在混乱的人群中有序地穿梭,很快聚集到皇上的身边,高悦行看到了滚在脚边不远处的花灯,动了动手指,想要伸手捡回来。

她一动。

身后立马有人拉住了她。

李弗襄一只细弱的手,牢牢的攥住了她的衣袖,竟叫她无论如何不能再踏出一步。

宫道里的石灯一一亮起,今晚风大,火苗摇曳得厉害。

贤妃挑了这么个时候,到景门宫,给惠太妃送了一株腊梅。

惠太妃素来喜欢腊梅,欢欢喜喜地收下,请她进内室说话:“贤妃今天气色欠佳,可是身体不适?”

贤妃勉强笑了笑:“听说陛下微服出宫了,臣妾心里放心不下,索性也睡不着,便来搅扰太妃了。”

惠太妃让人又多点了两盏灯,说:“皇帝这两天没去你那吧?”

贤妃说:“陛下忙于朝政。”

惠太妃:“我宫里没有外人,你倒也不必替他遮掩,皇帝最近顾不上你……别说是你,什么他也顾不上了。”说着,惠太妃抬手,轻轻一指东边,道:“我宫里搁着的那位到现在还不知怎么处置呢。”

贤妃倒是没料到:“我还以为陛下已经递话儿给您了呢。”

惠太妃:“我且等着呢。”

李弗逑现在无疑成了宫中最尴尬的一个存在,外门有些胆大的内侍们,已经私下摆局赌他的死法了。

惠太妃见贤妃愁眉不展,宽慰道:“你如此坐立不安,可是为着那天的点心?”

贤妃被戳破了心事,直说道:“那天回宫之后,我才后知后觉起了一身的冷汗,亏得天地神佛庇佑,那孩子没吃点心,否则,否则……”

贤妃整宿整宿地坐在灯下,一想到当时的场景,便浑身发寒。

虽是皇上亲自下的旨,可那孩子万一真死了,难保皇上悲痛之余不会迁怒。

但是话说回来,贤妃心里一直隐隐有个疑惑。

小南阁里缺衣短食,一盘点心送过去,他为什么不肯吃呢?

惠太妃这几天也在琢磨:“寻常人家想过继子嗣,都知道最好拣小的,从不记事时养起,才算真正的自家人……那孩子毕竟已经十岁了,很难再养亲,皇帝就这么兴冲冲地把人接出来,怎么也不想想以后,那孩子在小南阁里吃了那么多年的苦,将来长大若是得知真相,难保心里不会有怨怼。”

贤妃早也想到这一层:“陛下心里只怕也是清楚的。”

她们都能想得到,皇上岂会想不到。

贤妃以为皇上心里多少会有些忌惮,可没想到,他竟然完全不在乎,他把李弗襄接到乾清宫自己身边养着,好似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

贤妃头疼得闭上眼。

皇上最爱郑皇贵妃。

他的感情来的迟且浓。

郑皇贵妃在世的时候,皇上偶尔还会临幸她们这些妃嫔,可自从皇贵妃过世之后,皇上伤心之余,似乎连欲望都收敛了。

皇上终究是皇上。

贤妃自以为十几年来,早将皇上的性子琢磨透了,可当那深不见底的帝心展现出一丝反常的裂痕,她就慌得自乱阵脚。

皇上到底是怎么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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