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雪沸沸扬扬,落在屋顶上、墙头上,院子里,远远近近,总兵府的一切都笼罩在白色里了。
门廊处站岗的兵勇长枪略微向外露出了房檐,红缨上沾染了片片白雪,红白相间。
孙勇身穿玄红两色常袍,戴着软布纱冠,仰头看着天空飘落的雪花,长叹口气:
“俺心里想啥,公爷你心里不清楚吗?”
“报。”
一个亲卫从门廊内快步走了进来,向苏城行了一礼:
“公爷,独石口急报,有蒙古哨探窥探边关隘口。”
苏城闻言脸色一变,转身走进了司务厅,吩咐文牟展开舆图,仔细看了。
孙勇伸手在地图上一指:
“独石口是在开平卫裁撤前建起的隘口,是我宣府诸卫流放人犯,屯放粮草之地,前次石头与杨信将军领兵巡哨开平卫,就是在独石口补充的粮草。”
“蒙古哨探窥视独石口,无非是看上了独石口内积存的粮草,意图攻打。”
苏城摇了摇头:
“独石口是开平卫移镇之后所在,虽然兵不算多,但是隘口易守难攻,不是普通的瓦剌精骑能够攻克的。”
“蒙古哨探窥视此地,无非是遭了白灾,部族挺受不住,要死人了,来咱们这儿冒冒险,看能不能抢夺些粮食牲畜。”
孙勇闻言看了一眼厅外的白雪,点了点头。
是啊,瓦剌人本来从关内抢了不少粮草牲畜,后来被公爷连番打败,损兵折将不说,那些粮草牲畜又被抢回来了,遭了灾的瓦剌人可不是得饿死。
王越在旁边说着了:
“我认同王爷的看法,但是我认为这些人不是瓦剌精骑。”
文牟在旁边点了点头,指着舆图上的位置说着:
“独石口距离开平卫不远,从地理位置上看,这里处在朵颜三卫的统治之下,这些冒进的蒙古哨探,应该是朵颜卫的人。”
苏城眉毛一挑,想到了在永乐年间,因为靖难的原因,成祖将大宁卫送给朵颜三卫做为报酬。
后来到了仁宗、宣宗年,在瓦剌的支持下,朵颜三卫不惜与明朝开战,也要抢夺自大宁至开平一线的草原。
宣德六年,开平卫内迁,到开平口哨取消,明朝放弃了最后一颗钉在漠南草原上的钉子,将宣府、永宁、怀来一线做为抗击蒙古的第一线边镇。
自此,明朝彻底丧失了对于草原各部族的威慑,永乐年间压服草原诸部,被尊大皇帝的明朝一去不复返了。
草原诸部,翻越阴山,借着河套地区南下,屡屡侵犯大明边镇,势力愈发庞大。
每年草原上遭了白灾,想要劫掠的对象就是关内,就是明廷。
这次的大雪已经下了好几天,按着往年的经验,怕是又一次白灾,这次还没等大灾,蒙古人就开始打独石口的主意了。
苏城点了点头:
“兀良哈人占了我开平还不够,既得陇复望蜀,既然贪欲不足,那本将亲自走一遭,会会这些蒙古哨探。”
孙勇在旁边开口说着:
“杀鸡焉用牛刀,区区一个朵颜卫,不值得劳动公爷,末将去走一遭,会会这些兀良哈人。”
苏城看了孙勇一眼,叹了口气:
“你去也行,但是要记住,如今天寒地冻,尽量不要出关,与瓦剌人平原野战。”
孙勇领命去了。
看着孙勇的背影,文牟在后面说了一句:
“我怎么觉着孙副总兵一副一去不复还的模样。”
苏城按着舆图,又看了半天,一边看一边问着王越说了:
“我听闻你中了举子,为何不去参与会试,反倒留在我的总兵府当文吏了?”
王越笑呵呵的说了:
“去不去会试,对我来说都无所谓,我虽然渴求金榜题名,但是对于能够指挥兵马,纵横疆场也同样渴求,现在有这样的机会,不去会试也无所谓。”
苏城按着独石口的地图仔细看,听到王越的话,下意识的嘲讽了一句:
“你是怕自己考不上,丢人现眼,让乡邻宗伯们耻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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