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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加加本该一年前就上幼儿园,只因他不足月出生,体弱多病,上幼儿园又容易感染病毒,由此在家多养了一年。

唐加加以超乎同龄人的淡定神色道:“没必要。”

唐梨也觉得没必要。哭闹皆无用,该发生的还是会发生。

一路疾驰,唐梨车技极好,在早高峰的车流里穿插自如。等红灯时,她瞥见唐加加的一双小手紧紧握着安全带,小脸蛋绷得像快要到达极限阈值的气球……她眨了眨眼睛,再次启动时,老老实实地跟在车流后。

到校门口时,唐梨生猛地别了一辆保时捷抢走一个停车位。

唐加加下车时双腿一软差点摔倒,幸好站稳,握着书包的双肩带不远不近地跟在唐梨后面,往大门默默走去。

说是插班,其实距离九月份开学只过了一个月。每逢周一,尚未适应幼儿园生活的小屁孩们还要上演“琼瑶式”离别戏码。宝贝们哭天抹泪喊爸爸妈妈,爸爸妈妈伤心欲绝喊宝宝贝贝。

在哭声的海洋里,唐加加是一朵奇葩的无声浪花,唐梨则是一块身硬心也硬的海边岩石。

谢曼琪走过来时,一眼便看见这对与众不同的姐弟。

她挤过人群拍了下唐梨的肩膀,“梨姐!”

唐梨看到熟人,瞬时松了口气。眼前这种场合真是让人窒息,这么多小肉坨哭成一团,耳膜都快震裂了。为此她不得不给唐加加点个赞,不说其他,至少没逼着她在这表演“生死离别”。

谢曼琪只看了一眼唐加加便哎呦哎呦地叫了起来,立马蹲下来忍不住道:“天啊,小可爱你叫什么名字呀?”

特有的腻人腔调让唐梨鸡皮疙瘩起一身。

唐加加熟练地躲开谢曼琪试图揉他卷毛的手,冷静地说:“你知道的。”唐梨说过幼儿园有熟人会照顾他,应该就是面前的这位小姐姐。

谢曼琪笑眯眯地缩回爪子,“呀!比你姐姐还有个性。”

姐姐这两个字,炸得唐梨脑灵盖发麻,她立马别开脸。

唐加加仰起头,瞧着唐梨脸上淡漠的表情,绷紧嘴巴默不作声。

谢曼琪拉住唐加加的小手,“都安排好了。有我在,你放心哈。”

唐梨点点头,“改天请你吃饭。”

唐加加来她家只带了一个小书包。书包里除了小零食和一套换洗衣服外,还有一张银行卡。卡里是父母留给他的生活费,足够支付这所昂贵寄宿幼儿园的费用。

既然昂贵,条件自然是极好的。唐梨没什么不放心的。

就好比当年父母对她也是。

钱管够,其他的,别想。

上课铃声响起。生离死别的戏码到达高潮。有被强行抱走的,有两个老师一起抬走的,还有保安把哭得昏头的爸爸狠心扯开的……

有个脸上还挂满泪珠的小女孩走过来,见到漂亮的唐加加立马擦干眼泪说:“你叫什么名字呀?”

唐加加不吭声。

对方伸出手指试图戳他的脸颊,“你好像洋娃娃哦。”

唐加加再次熟练躲开。

小女孩仰起头看着唐梨,“你妈妈怎么不哭?”

唐梨:“……”

唐加加面无表情地冲唐梨挥挥手,“保姆阿姨,再见!”

唐梨:“……叫小姨!”

*

接下来的一周,唐梨安排了手上两个乐队的全国巡回演出,安排场地,订机票,拉赞助,督促乐队及时排练,诸如此类的事情,细细碎碎多如牛毛,却又不得不一一核对,务必保证万无一失。

另外,手下其中一个乐队主唱一直暗戳戳地想跳槽单飞,她得未雨绸缪,及时应对。

暗地里面试了很多人,但一直无果。

唐梨干脆住到公司,忙到天昏地暗,直到周五下午两点,一通陌生电话打来。

她看也没看号码,肩膀夹住手机就接,嘴里还咬着根笔,双手腾出来在电脑上疯狂敲击计划表。

“喂,请问您是加加的妈妈嘛?”。

唐梨一愣,肩膀松动,手机啪叽一声掉在桌子上。

她眨了眨眼睛,赶紧把手机捡起来,放到耳边。

午后,秋日的阳光温柔地投向幼儿园贴满童趣画作的玻璃窗上。光线穿透,落在绣着两只可爱猫咪的围裙上,猫咪一白一黑,相互搂抱着,毛茸茸的,双双满足地脸贴着脸,尾巴相对而卷,还卷出了个半黑半白的“心”。

围裙的主人身形颀长,浓眉下的双眸里盛满柔和的光,睫毛纤长浓密,微微眨动中专属于幼儿园老师的年轻气息流淌出来,让人看着赏心悦目,心生希望。

程庐单手插在围裙前面的口袋里,许是听到话筒里重物掉落的声音,他皱起好看的眉,把右手从口袋里拿出来,捂住话筒,小声地问:“您现在不方便吗?”

原谅这位年轻男士的冒犯,唐梨拼命忽略那句加加妈妈带来的冲击。仅仅讨论他的声音,就像无数条鱼在她心尖尖跳舞,一簇簇,一丛丛,欢乐又可爱。鱼尾湿润柔软,轻轻撩动着她,沿着四肢八骸,从脚底直冲头顶。

身为乐队经纪人的她,对优秀的声音总无法拒绝。

“你说什么?”她缓缓又问了一遍。

“加加妈妈您好,我是加加的老师,我叫程庐。加加说您今天大概率会忘记接他回家,让我提醒您一下。”这位自称程庐的男老师耐心地解释道。

这次他说了好长一段话,唐梨的脑子里瞬时出现一幅有声音的画面。

深山古寺后院有座八角攒尖红亭,有潺潺泉水从亭下古井沿着长满青苔的溪沟欢快地往外涌动,遇到卵石它唱出“嘭嘭”声,绕过落叶它吟出“索索”声,淌过蜻蜓落脚的地方它划出“咕咕”声……抑扬顿挫,细节满满,生动活泼,充满趣味。

“哦。”唐梨深吸一口气,“还真是稀有品种。”

“?”程庐怔了片刻,看了一眼手机屏幕,确定没有串音。

“那您会准时来接加加的,对吧。”

“首先,我不是唐加加的妈妈,”唐梨踟蹰了下,“我是她小姨。”

程庐睫毛一颤,突然感觉有人碰到他的脚,低头看,看到了唐加加漂亮的后脑勺。小家伙双手插兜,把头耷拉着,正有一没一地用脚尖蹭着他的鞋子。

一般来说,小宝宝记不清事情很正常。但别说唐加加这样的早慧小孩,即便是普通小孩也不会以四岁之龄认错妈妈。可加加分明说这个电话的主人是她妈妈……

唐梨明显感到话筒对面那人停顿了下,她在心里盘算了下工作量,“其次,我可能会迟到半个小时。”

程庐伸手揉了揉唐加加的头,唐加加没躲,像一座小山,沉默着。

“最后,程老师,您几点下班?我想约您吃个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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