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一次以为错,又一次猝不及防听到那人的声音。
司柠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心里忽然委屈起来,忍着哽咽“嗯”了一声。
季明臣已经拿上自己和程航的外套,又问:“哪里不舒服?”
“肚子疼。”
“生理期吗?”
司柠顾不上害羞,实话实说:“我吃了油腻辛辣的东西。”
那估计是急性胃肠炎。
“司柠,你提前准备一下,穿好衣服,拿一件厚实的外套。我和你舅舅马上回去,很快。”
“嗯。”
“别怕,没事的。”
程航喝了酒,季明臣开车。
一路上,程航都在数落司柠越大越没边儿,但每次又都会加上一句“再开快些”。
季明臣闯了两次黄灯,把半小时的路程缩短到二十分钟。
别墅里,司柠虾米似的蜷缩在沙发一角,扶手那里,搭着一件厚实的外套。
“吃吃吃!你怎么……”
看到司柠煞白的脸,程航咽下去后面的话,忙说:“赶紧去医院!”
他作势去背司柠,季明臣打断:“家里有毯子之类的吗?带一条。万一需要输液呢。”
程航急的早没了主意,一听,赶紧去拿,季明臣嘱咐再拿一个保温杯,他又照做。
司柠佝着背坐起来,一只手按着腹部,满头的汗打湿了鬓边碎发。
季明臣抽了两张纸递过去,蹲在她身边,叫她擦擦汗。
司柠一点儿力气都没有了,根本不想擦什么汗,任他举着,没有动作。
季明臣也知道她疼,但她毕竟不是小孩子,他给她擦,不合适。
“听话。”他温声说,“今天风大,吹到了会着凉。”
司柠在那双深邃眼眸的注视下,最终点点头,勉强抹了两下,心想再不行的话,她就戴帽子好了。
季明臣浅浅一笑,将她用过的纸扔到垃圾桶里,又说:“你看看,现在谁是骗子?”
“什么?”司柠有气无力地问。
“说没说想吃什么就告诉我,我给你做?”
司柠一愣,瞥了眼桌上的炸鸡可乐,蔫儿蔫儿地低下头。
季明臣也看了过去,语气有些不满:“刚说完,你就偷吃炸鸡,这不是让我食言?”
“我,我也是……”
季明臣起身,摘下自己的围巾盖在司柠脑袋上,司柠眼前昏暗下来,只有朦胧的光晕透出那人的轮廓,但分外好闻的雪松香顿时紧紧包围住了她。
这让她一时之间忘了疼,竟然还觉得炸鸡没白吃。
但下一秒,她得到一个不太好的评价——
“骗人是小狗。”说完,他隔着围巾,很轻地摸了下她的头。
*
看病的人不多。
值班医生问诊检查后,确定是急性胃肠炎。
医生说这病多发于夏季,因为气温高,食物不卫生,司柠中招,多半是因为变态辣。
“变态辣”三个字从医生嘴里说出来,有种说不出的喜感和……尴尬。
季明臣和程航同时看向司柠,臊得她想钻地缝。
为了快点儿康复,医生建议补液。
程航去交费,季明臣陪司柠在输液室等候。
“给你添麻烦了。”司柠说。
季明臣刚才找护士要了一个干净的一次性纸杯,把带来的保温杯里的水倒进去。
“不麻烦。”他递去水杯,“被变态辣炸鸡害得进医院的又不是我。”
司柠呛了一口:“这事能不能过去了?”
季明臣瞧着她那双泛着水红的眼睛,像只恼羞成怒的小兔子,看着凶,实际没一点儿攻击力。
他掏出纸巾递过去:“很喜欢吃辣?”
司柠擦擦嘴,语气不怎么友好:“一般。”
“一般还吃变态辣?”
“……”
能不能忘了这三个字!能不能!
不过想起那股直窜脑顶的辣,司柠也是后悔。
“我不知道变态辣到底是哪种辣,好奇,就想尝尝。”
这些年,司柠养成了一个坏毛病。
但凡程蔓不许她吃的东西,她私底下都要尝一尝,哪怕她对那些东西没什么兴趣,也要。
好像这样做,就能抵抗什么似的。
“你第一次见我吃冰棒,我就是故意违规。”司柠说,“我妈要是知道了,我就惨了。”
这个季明臣知道。
那天晚上,程航就说过,但始终不能完全理解。
他问:“为什么不许?”
司柠半天没言语。
季明臣意识到失言,想揭过这个话题,司柠忽然又说:“我也不知道。我爸我妈离婚之后,我妈就这样了。”
程蔓在司柠很小的时候就有意养成她不吃零食的习惯。
只是小孩子都嘴馋,每次想吃了,司柠就去找司向远撒娇,司向远一向疼她,立刻就和程蔓说,父女俩一起撒娇,程蔓也就丧失了原则。
“可能我爸一走,”司柠扯了下嘴角,但没能形成好看的弧度,“就没人给我求情了。”
输液室里人很少。
一来时间比较晚,二来今天是新年第一天,没人愿意往医院跑。
除了隔了好几个座位的中年大叔,还有斜对面妈妈陪着发烧的儿子,这里只有司柠和季明臣。
司柠看着那对母子:“我和我爸特别爱吃芝士蛋糕。我爸离开家的第一年,我路过一家蛋糕店,看到里面卖芝士蛋糕,就求我妈给我买一块,我妈不肯。”
司柠当时也拧,倔脾气上来,吃不到就不肯走。
程蔓做不通她的工作,撂下一句“那我不要你了”就走了。
司柠站在橱窗前,面前人来人往,一直用手背抹眼泪。
现在想来,她对自己当时的执着还有些诧异,因为她哭,但她不屈服,站在那里就是不走。
可她到底拧不过程蔓。
人们注意到她,开始议论她,她就怕了,哭着喊妈妈。
程蔓从附近走出来,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还吃吗?”
司柠拼命摇头说不吃了,程蔓这才弯下腰摸她的脸,告诉她:“这些都是垃圾食品,对你没好处。记住了。”
说完这段往事,本来就没什么声响的输液室里,似乎更静了。
司柠再看向季明臣有些不好意思。
都是多少年前的事了,又不是博同情大会,提这个干嘛?可能是人一虚弱就会多愁善感吧。
好在不等她转变气氛,程航回来了,连带还有护士。
司柠输上液,之后就是等待。
程航拉了把椅子坐在旁边,说:“你妈刚才查岗来了,吓得我一身冷汗。好在,瞒混过去了。你说你就不能让我省点儿心吗?”
司柠别过头。
“嘿,你什么意思?”
“不想说话的意思。”
“……”
要是放在之前,季明臣会笑着出来给这两个人打圆场,但听了司柠刚才的话,他没什么说话的欲望。
“明臣,明臣?”
季明臣回神:“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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