朔日大朝,对盛紘这样的六品官来说,也就在每月朔望日的时候有资格参与朝会,其他时间就在自己所属的机构里干活儿就行。
就跟现在的每月例会差不多。
嘉佑二年,二月初一是盛紘来京后参与的第一场朝会。
自打嘉佑帝上元节夜染了风寒,这早朝也是一直拖到了今天。
龙椅上的嘉佑帝不过年近五十,看着却跟个六十多的老头儿差不多。
“前些日子,江浙两湖上报,说零星之处,发现有蝗虫之患。如果真的是蝗灾,那可是千里赤地,颗粒无收啊。”龙椅之上的嘉佑帝看着无精打采的,说话也是有气无力的。
说着,便望向下首一片红红绿绿的文武百官,问道:“下面,有没有江浙来的人啊?”
盛紘心想,这可是在官家面前露脸的好机会,当即便弓着腰,拿着笏板,一丝不苟的行了跪拜大礼:“臣,承直郎,新尚书台任,盛紘。月前刚从扬州抵京。”(时间差原著党勿考究)
嘉佑帝思索了片刻,这才想起来这号人,说道:“朕知道你,一笔的好字。你说。”
盛紘还没来得及开口,位列文官首位的韩章却开口打断道:“老臣也见过几次蝗灾,只要在它还是幼虫的时候多养些鸭子、鹭鸶去吃掉它,也就成不了什么气候了。”
韩章挺了挺腰杆,继续说道:“陛下,老臣有别的事要奏。”
嘉佑帝深深的看着韩章,这老顽固终究还是不打算放过他。
“今日只议蝗螟之事,你不要横生枝节”。嘉佑指着韩章,语气中带着一丝警告。
只可惜韩章接话的本事也是一流:“天生万物,都有枝节,所从何来,无非是繁衍与继承。”
瞧瞧这说话的水平,强行给你掰扯到正题上。
嘉佑帝摆了摆手,示意不要再说下去了。
“若是内闱之事,可到书房来奏。”嘉佑帝试图糊弄过去。
下首又一官员站了出来,却是已经年逾七十的蔡老相公。
上来便诉说嘉佑帝几次在书房接见他俱是顾左右而言他,拿旁的事情晃点他。
这俩人一唱一和,把这件事放到了朔日大朝之上摊开了说,显然是存了推嘉佑帝一把的心思。
嘉佑帝幼子新丧没几年,换做是别人来说这事儿,嘉佑帝定是要治他心怀不轨,可偏偏这个人是蔡相公。
放眼满朝文武,要说谁最没有私心,这位蔡相当属第一。
位极人臣,名誉天下,于实现个人价值而言,蔡相已经做到了人一辈子能做的极致。
年逾七十,却是个无儿无女的老绝户,荣华富贵于他而言也没什么实质的诱惑力,站队党争对他没有一点好处。眼看着没两年也该告老了,若不是为了大宋着想,又何必冒着损害这一段君臣情谊的风险去触嘉佑帝的霉头。
“十年树木,百年树人,陛下还是早定过继宗室子为妙。”话已至此,韩章终于还是把这句话说了出来。
嘉佑帝手扶着龙椅站起身来,冷冷的看着堂下群臣。
一应穿着紫袍红袍的朝廷大员尽皆看着嘉佑帝,唯有盛紘这么个穿绿袍的低着头瑟瑟发抖,场面看着颇有些滑稽。
然而嘉佑帝下一句出口,却让一帮人再也站不住了。
“你们这是,要逼宫吗?”
“陛下息怒,这些,都是臣工们的浅薄之见,陛下薨幼子,陛下痛,臣工也痛,陛下痛幼子,臣工痛天下,还请陛下过继宗室,考问品德,从中选拔,立为继嗣。”蔡相说着,便带头跪了下来。
堂下乌泱泱登时便跪倒一片。
夹杂在一帮大员之间的小绿袍盛紘却是脑子有些不够用了,看着周围的大臣,登时吓得哆哆嗦嗦的跪倒在地,笏板都拿不住,掉落在身前。
盛紘这会儿心里那叫一个苦啊,自己上赶着凑这份热闹,好嘛,什么话都没来得及说呢,就得遭这么一遭。
刚想着伸手捡回笏板,嘉佑帝的声音又把那只颤抖的手给吓得缩了回去。
“你们这是,要跟朕,撕破脸皮吗?”嘉佑帝身体有些打摆,在内监的搀扶下坐了下来。
态势走到这地步,双方谁都别想再退一步了。
韩章步步紧逼,嘉佑帝气的站起身走下龙椅,指着一应群臣大骂混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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