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京城两百余里的丰润城。
此时的丰润变成了一座兵营,城中竟是仗枪执戟的带甲兵卒。
县衙大堂,一位身着乌青锁子铠,头戴八瓣帽儿铁尖盔的中年男子正坐在空旷的大堂之。
他身高约八尺,体态魁梧,肩宽腰圆,面色略黑,双目生威,厚薄适中的嘴唇紧紧抿着,在空无一人的大堂内静静地坐着,面无表情地看着案桌一堆零乱的军报发呆。
此人正是带兵勤王的辽西提督吴三桂。
吴三桂已经三天两夜没合过眼了,此时深夜,他依然夜不能寐。
三月初六他收到崇祯帝的诏令,让他放弃辽西的宁远,带领五万关宁铁骑回援京师,同时加封他为平西伯。
面对平西伯这个尊贵的爵位称号,吴三桂却丝毫提不起兴致来。
舍弃宁远,退回关内,意味着放弃对该土地的占有,而辽西的宁远,却是吴三桂的家。
作为辽西最大的地主,放弃土地,标志着自己的经济命脉就此掐断,今后只能仰人鼻息。
更为要紧的是,舍弃,还意味着除了五万关宁军需要撤走,这五万人马的八万家属也要随行。
如此庞大的人马迁徙,如何安置?崇祯帝的诏令里只字未提。
而关外的百姓在听闻吴三桂要撤兵,也要求一起撤回关内,这样一来,十几万人的队伍就变成了五十多万人之众。
就这样,直到三月十一日,吴三桂才率领五万关宁军前往京师,同行的,还有四十五万余民众。
如此庞大的队伍,里面还扶老携幼,行进速度之慢,日行不过五十里。
一直到三月二十日,吴三桂的人马才行进到河北丰润,距离京城,还有数百里之遥。
而这时,他却收到了京城早在前一天被李自成攻破,崇祯帝于煤山自缢的军报。
一同送到他手里来的,还有李自成的招降书、父亲吴襄的手书以及四万两白银。
是保全名节,为死去的君王报仇,做个报国尽忠的忠臣?
还是投降大顺,保全京城一家老小,做个尊父敬长的孝子?
吴三桂心里很纠结,很想做一个满意的决定,但这需要时间。
可是,李自成没给他太多时间,要求他必须在三天内给出答复。
并且明确告知吴三桂,你的关宁军缺饷两个月的事,他李自成也知道,所以才送四万两白银来犒赏关宁军。
那意思很明白,只有跟着我,你的兵才会听你的,因为你已经没钱了。
这一击如五雷轰顶般击打在了吴三桂那纠结的心。
的确,如果没钱,他手下的五万关宁军迟早要反水,跟了李自成,或许还能留住军队对自己的忠心。
更重要的是,自己的父亲还在李自成手。
很显然,正是因为自己,李自成才没有杀掉父亲。
但如果自己一意孤行,很有可能......不!是一定会害死京城全家老小的。
或许投降,并不一定会让自己身败名裂,作为一个孝子活下去,也是个很好的选择。
想到这里,吴三桂眉头逐渐舒展开来,拿起笔,蘸了蘸早就磨好的墨水,在一张白纸写下了“降表”二字。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直奔大堂而来。
吴三桂诧异的抬起头,这半夜三更会有什么急事?
报信的亲兵直入堂内,拱手禀报,“将军,京城家里来人了,说家里出事了!”
“什么?”吴三桂心中蓦然一紧,起身走下大堂,问道,“出什么事了?谁来了?”
“是吴佺。”亲兵是吴三桂本家子弟,对吴三桂府的人很熟悉。
“我不是派他守在父亲身边吗?他不在京城呆着,跑来干什么?他人呢?”
“受了重伤,背挨了一刀,晕过去了!和他一起的还有个叫巩刃的人,我带来了,就在门外。”亲兵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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