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点整,两人终于等到了第三个人,另一个对公柜员于晓心。
支行三个对公窗口:其中两个正常营业,办的大多是支票、代发工资相关的基础对公业务,另外就是负责贵宾号;而另一个窗口只有办理公司开户和承兑汇票之类的特殊业务才开。心姐就负责这个窗口,平时没事,日常就是给她们授授权,和副主管清清钞。
心姐进来的时候,许小曼正在给她安利磨砂膏:“我真的不允许还有人没用过磨砂膏!洗完我觉得自己刚从蛋壳里钻出来,焕发了新生!”
庄烟岚谑道:“亲,你是胎生,不是卵生。”
“我这是想说自己像刚剥了壳的鸡蛋!”
“熟的吗?”
许小曼比了个奥特曼的经典手势:“杠精退散。”
两人笑成一团,见状,于晓心叹口气,“还是你们好,无忧无虑。”
许小曼知道她忧什么虑什么,安慰:“心姐,你肯定能嫁出去的,而且嫁得比谁都好,可别忧虑了。”
于晓心去拿丝巾和发网,还不耽误说话:“我今年都27了,能不忧虑吗?”
“我前些天还在微博上看到,相亲市场除了公务员,就是银行、老师之类的最吃香了,铁饭碗嘛,而且咱银行工资还高。”
于晓心从里头出来,“香什么?你没听过‘男人三不娶,护士幼师银行女’?我昨天去相亲,离大谱了好吗?那个人之前看过一篇文章,说是一个柜员因为业务忙,上厕所忘了洗手,得了性病,他当场问我会不会定期去做性病检查!”
庄烟岚很少参与这类话题,听到这也忍不住吐槽:“现在怎么什么品种都跑去相亲了?”
“不止呢。我们聊到职业规划,我说我明年可能要调回家那边,那边的支行缺客户经理。他竟然说客户经理为了拉业务,要陪客户喝酒唱歌,言下之意就是我们银行的跟小姐差不多,就差直接说我们被客户潜规则了。”
“他什么职业啊,好像很有优越感的样子?”许小曼问。
“医生,但也不是三甲的,好像就在县级医院。”于晓心觉得晦气,“也不知哪来这么多刻板印象,那我还说他们医生和护士关系不清白呢,而且经常要上夜班,容易猝死。”
庄烟岚挑眉问:“他事先肯定知道你是什么职业,都这么看不上眼了,还跑来相亲,存心来膈应人,还是秀他自以为的优越感?”
“不清楚,但我昨天有吃回来。那家店的海胆我早就想尝尝了,反正他买单,我一口气点了两份,看到对面的脸都绿了。”
“干得漂亮!”庄烟岚对相亲要由男方买单的传统不敢苟同,这种行为像是把男女性置于买卖方市场,事实上,双方既然是平等的,就该AA。但不得不说,这回心姐的做法,解气!
于晓心的脖子昂扬了一秒,眨眼又折成45°,日兴一叹:“想要找个好男人怎么就这么难呢?”
庄烟岚嘘她:“你高中那个初恋够好了吧?你又不要人家。”
“他对我确实没话说,真的,我觉得以后也不可能再有人比他对我更好。但他学历就大专诶,而且现在还在送外卖,我要是把他带回家,七大姑八大姨的口水能直接淹死我。再说,我两个姐妹,一个嫁土老板,那个老板自己舍不得花钱,给我表姐买了辆保时捷Cayman,护肤品海蓝之谜全套;我堂妹嫁公务员,对方是房二代,家里七八套房攒着,光收租就下半辈子无忧了。你说说,我能要他吗?”
庄烟岚在心底答了句“怎么不能”。
在行里待了一年多,她深知于晓心的属性。大概是受原生家庭的洗脑,心姐是“干得好不如嫁得好”的坚定拥护者,典型的恨嫁党。
一开始,她还据理力争,表姐堂妹这些话,心姐不止说过一遍,她就反驳钱也不是表姐堂妹的钱,钱还得自己赚才有底气。心姐压根听不进去,她目前的原则就是尊重生物多样性,保持同事交情,不置喙,不附和。
她不说,许小曼接道:“外卖员工资也很高的。”
“但没前景啊!而且他27了,还在送外卖,我真的看不到一点未来。”
正说着,主管王瑜和7月份刚入职的小弟自窗口路过,没多久开门进来,几人歇了闲谈的心。
最后一个到的,是和庄烟岚同批的男生,叫郝帆,日常踩点进高柜,近几个月还开始晚点,大伙已经见怪不怪。只有主管赏了一记白眼。
8:15,今天上班的六个人到齐。柜内一共八个人:对私三个,每天两人在班,排班按照做三休二、做二休一的规律来;对公三个;再加一正一副两个主管,因为支行周末营业,只开对私两个窗口,对私有些业务需要授权,而主管周末不上班,便只能委屈副主管的周末双休改到周三周四。
许小曼作为库管员,先和主管开箱,把四个人的款箱发下来。
庄烟岚拿到后,先核对重要空白凭证。重要空白凭证包括支票、各类储蓄卡、存折、存款证明等等。银行有“丢钱都不能丢重空”的说法,也可见其重要性。一旦丢失,别说主管,连支行行长和分行都会受牵连,至于经办人,后续更要全行通报批评,职业生涯即便不全毁,晋升空间也没了。
故而,她除了日终轧账,早上和中午都会扫一眼。
之后是日常的现金交接。
只要不当库管员,营业前还是比较轻松的,庄烟岚翻了翻财经新闻,才到开早会的时间了。
今天的早会好几条要点,除去总行刚下达的新规,还有一件攸关众人生死的大事——十一月初要进行点钞考核。
郝帆率先叫苦:“对公的今年不用参加了吧?”
王瑜瞥他一眼,中心思想不外乎“想得美”,“怎么不用?别说你们两个,连晓心都要参加。”一顿,转向小弟小妹:“你们在省分行培训的时候已经考过一次,这次也是考单指单张和多指多张这两项。现在已经九月份,就一个多月的时间。点钞券里面架子上就有,平时窗口没人的时候就可以练,还有,下班的时候你们记得每个人带几摞回去。”
小弟小妹老老实实地应了,都知道主管除了是个精致达人,还是个要分更要钱的铁腕上司。
银行到处是监控,市分行每月都会抽查服务录像,一旦不合规就要扣分,省分行也是定期抽查。但这种把全市各大行的柜员都聚集起来的大型考核不多,都是要计分的。
王瑜姐多提一句:“小妹去年一个全市第一,一个全市第三,你们可以找她讨教经验。”
行里的新员工统称小弟小妹,本来去年十二月份来了许小曼,她这个“小妹”该让贤了,但里头的人觉得这称呼亲切,不需要区分的时候还爱这么喊她。
闻言,许小曼惊讶道:“师父,原来你这么厉害啊。”
王瑜姐极少夸人,更不爱看谁出风头,庄烟岚保持低调,微笑不语。
末了,还是王瑜姐总结陈词:“主要还是得多练。这两个月查库的时候,我都会组织考核。好了,散会。”
众人舒口气,各回各位。
支行9:00营业,但通常8:59就要拉窗帘,毕竟碰上考核严格点的,你9:00:01拉窗帘都能扣分。
拉窗帘后,一天的营业正式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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