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公子,幸会。”江楚拱手回礼,客套寒暄,“阿枂娇蛮惯了,若她言行有不当之处,那一定是楼公子做得不合她心意,改了就成。”
楼飞云:?!
宛月民风都如此淳朴又护短的吗?
少年人干笑一声,道:“江兄长玩笑了,阿枂姑娘活泼率真,且不失正直坦荡,在下很是钦佩。”
楚枂在一旁溜溜转着眼睛,朝江楚做鬼脸。
三人在树下的石桌前坐下。
这是一棵相当有年岁的老槐树,枝繁叶茂伸展开来,几乎撑满小半个后院,白色花簇从叶片里垂挂着,院子另一边,竹木水车慢悠悠转动。
暗七自觉化身成端茶倒水的小厮,远远候着,只在主子们茶水不够时,上前添满。
只是和他一同候着的张盛,周身气压委实过低,冷得他血液里都快要结出冰碴了。
纵使站得很远,也能清楚听到平阳郡主欢快响亮的声音一串又一串传来,在春末的耀眼天光里,仿佛被风吹起的橙色藤萝花,热烈而鲜活,满是生机。
讲得是她和楼飞云的一场相识,源自二人联手救下一个被拐卖至青楼里的姑娘。
少年人出门,一身侠气相遇,不知生分二字,相谈甚欢那便结伴而行,。
“如此说来,阿枂现住楼公子府上。”江楚端起茶盏朝楼烨一举,低头抿下半杯。
“听闻近日是天盛太子二十周岁生辰,想来楼公子府上也很忙碌,若是阿枂叨扰,给她送这里就行。”
江楚并未直接探听楼飞云在天盛皇室里的身份,只因他想,当今皇帝独有一子,就是即将及冠的太子,楚枂心仪的只要不是那个天之骄子,那这份姻缘就是十拿九稳的事。
只要他妹子看上了,不管哪国皇室,都是他们的福气。
顶着沉甸甸的福气,楼飞云笑容舒展,“不叨扰的,家父不过是先皇第三十九皇弟的表侄。”
笑盈盈的眉眼往楚枂那边看去一眼,藏不住的稚嫩情意从眼尾悄悄溢出。
他继续道:“给太子殿下的贺礼,家父早已命人送去。”
江楚正欲说话,忽然一阵风动,繁密的叶片被风掀起,哗啦啦响声从上方传来。
天光伺机从斑驳罅隙漏下,一束束细光交错落在三人身上。
有光束从楼飞云脸颊斜过。
江楚注视着楼飞云,眼底晃过一瞬困惑。
被日光柔化过的这张脸,让他生出一二分熟悉感,他下意识抚上正心位置,拧眉不解。
酣睡在心底的蝶,被阴差阳错唤醒,睡眼惺忪站在跑错的片场。
这种感觉要怎么形容呢?
熟悉到仿佛他日前刚刚经历过,可呼之欲出的情愫偏偏就卡在晨曦时分的临界点,试探不前。
江楚揉了揉眼角,随手掐断这缕情愫,挥手丢进了温润的风里。
“怎会想到入道门修行?”无端被扰乱思绪,江楚再找不回方才卡在嘴边的话,只好随意换了话题。
“我是被选中跟着瑞小王爷做伴学的。”楼飞云解释,“当今陛下只有一子,国师向陛下谏言,在皇室宗亲里挑选与太子殿下生辰八字相和相辅之人,替他入道门修行祈福,后来选定瑞小王爷,而我因自幼与瑞小王爷玩得好,做了他的伴学。”
少年人无甚心机,三言两语把皇家家事全抖了出来。
江楚漫不经心的听着,突然指骨弹了一下茶盏,撩起眼皮问道:“天盛皇帝为何只有一个儿子?”
这是先前被他临时遗忘的疑问。
天盛的皇帝们,后宫嫔妃不计其数,子嗣更是百十计,史书所载子嗣最多的皇帝,一生共有儿女一百七十八人。
传到庆帝这里,怎就生不出来了?
“这个……”楼飞云的表情变得严肃认真起来,就连眸光都多出几分坚毅,“是因为陛下后宫只有皇后娘娘一人,听家父说,娘娘当年生产时伤了身子。”
这……
莫说是眼前少年郎,纵使江楚,都生出几许对天盛皇帝的钦佩。
难得安静坐着的楚枂双手托腮,眨动着黑白分明的杏眼,深深吸了口气,道:“喝这么多茶,也不管饱啊。”
江楚闻言,扬了扬下巴示意一对少年人随意,直到楚枂拉着楼飞云手腕蹦蹦跳跳出了院子,他才从石桌前起身,屈指弹掉肩头几粟星白花瓣。
“暗七。”他朝假山那边打了个响指,长腿前迈也往外走,一副惬意模样。
暗七浓黑的眉毛向下一撇,匆匆向张盛拱了拱手,半脸视死如归跟了出去。
经过昨夜一事,他深深体会到了留在金羚的兄弟们伴君如伴虎的不容易。
洛州城的繁华和金羚截然不同。
如果说金羚是精致雅萃的贵人,那洛州就是豪奢飒朗的将侯。
朱楼高阁绵延起伏,琉璃瓦在日光下散射出耀目星光,高高伸进苍穹里的飞檐极尽傲慢跋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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