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没有面具,月书点点头,无奈一笑,说道:“麻烦你了。”
寮房里,她把食盒里装得槐叶冷淘端出来,望着桌上鼓囊囊的钱袋,月书道:“今日庙里的小和尚做了冷食,我给你留了一份。”
比她还小一些的小丫鬟坐在凳子上,一路跑回来脸都热红了,看到碗里之物,她这回倒是没有客气。
两个人坐在一张桌子上,烛火昏昏,扶青吃着吃着,偶尔看她一眼,嘴角抖了抖。
月书看她忍得辛苦,长吁短叹,摆了摆手道:“想笑就笑吧。”
她脸上的画有的过于滑稽,灯下看,随着一言一笑,滑稽得愈加过分。
扶青问道:“月姐姐,你知道是谁干的吗?”
月书脸趴在桌子上,叹息道:“不知道。”
知道与不知道,其实也没两样,反正她现在这副模样是见不了人。
月书消极不已,一夜未曾好睡,临近天明,倒是做了个梦。
梦回山寺,她正执笔抄写经书。
小小的厢房外雨水成珠,树木屋宇皆笼在一片蒙蒙轻纱中,放眼望去,遍处都是潮湿感。
六月多雨,纸张摸在手里似乎都潮了,月书写着狗爬的字,一想到等会还要递给殿下检查,不由叹息。
没有人教她怎么写好毛笔字,只是叫她抄书而已。
抄了好几日了,没有任何起色,狗看了她的作业都要摇摇头,她怎么好意思递给殿下。
这般苦恼中,忽听到隔壁有人叫她。
“月书。”
“月书!”
……
“你叫魂啊!”
少女丢掉笔,几步跑过去,却见床上躺着的男人才刚刚睡醒,衣衫不整,眼眸惺忪。
看到门口跑进来的纤瘦身影,男人声音变轻了几许。
“今日还是下雨么?”
“下雨!”
宋希庭支着手,叫她把窗打开。月书推开窗,院子里的槐树花儿都被打落了。
夏日长,雨丝细,绵绵无止。
宋希庭收回视线,还未到喝药的时候,他躺在床上就开始使唤屋里的少女。月书忙忙碌碌,一会儿给他倒水,一会儿伺候他穿衣,心里想他真是豌豆公主转世,麻烦的要死。
好不容易等着他喝完药,月书头也不回走了,身后的青年问起来,她便说练字。
“这是殿下吩咐的事,你可不能妨碍我。”
回到自己的厢房,研完墨,月书悬笔一字未落,结果又听到唤她的声音。
她黑着脸,静数了十秒钟,这才闯入他的房间。
宋希庭笑脸相迎,白净的脸上眉眼间堆砌着一股浅浅的温柔色,他这般模样倒叫月书升起警惕之心。
“你要作甚?”
宋希庭道:“要不要我来帮你?”
“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月书门边抱着手臂,想也不想就要拒绝。
他笑了笑,伸手拍了拍床边空处,招她到跟前来,似是商量道:“我自不会无缘无故来帮你,过来说话。”
她半信半疑。
宋希庭:“你帮我打一个络子,我帮你写字。”
打络子月书只看过别的小丫鬟做过,一双巧手这样这样那样那样,一个精致的绳编就出来了。
她可不会,但觑着宋希庭温良无害的脸,月书咳了声,装作勉为其难道:“你既这样说,我考虑考虑。”
“这还要考虑么?”
他忍俊不禁:“不过写几个字,不费气力,你去打个络子,更不费气力。阴雨绵绵的天,总要找些事做。”
月书叹了口气,还是装作为难,宋希庭看着她略显轻快的脚步,没有点破,反倒是给了她个面子。
片刻钟后,纸笔并案几端到宋希庭面前。
穿着中衣的青年笑着研墨,提笔写两了个字叫月书看。
“这般如何?仿得像你的手笔,又不至于太难看。”
她探头,止不住嘴角的笑容,终于冲他笑了一个。
宋希庭指尖微动,偏过头,趁她乐得不备,提笔在她鼻尖一点。
月书一怔,垂眼,差点翻出斗鸡眼。
“你——”
始作俑者已经拉下了床帐,柔声道:“烦请月姑娘去一旁,千万不要打搅我写字。”
“……”
隔着纱帐,但见青年模糊的轮廓,月书擦了擦鼻子,无声坏笑,故意离他远远的。
她才不会打络子,不过定向越野课程上学过怎么打绳结,这可不能叫宋希庭知道。
月书在他柜子里翻了翻,除却男子衣衫外,抱出一些汗巾子。
水手结、蝴蝶结、八字节……
她把学过的二十八种绳结一样打了一个,最后扯出一方闪金的汗巾子拿在手上玩,慢慢跟着宋希庭耗时间。
屋子里,难得两人共处一室还这么安静。
雨声、书页翻转声、研墨声、呼吸声……
不觉时间过得飞快。
临到黄昏,雨停了片刻,月书要去吃饭了,左等右等,却也不见他又动作,便耐不住问道:“你写好了吗?”
一只节骨分明的手将帐子掀开半爿,未束发的病弱男子笑容耐人寻味。
月书心里咯噔一下,脑海里冒出一个很坏的预想,当即三步并两步,差点扑了过去。
架子床上,案几都被移动了位置,男人靠着床栏,一手抚了抚她的背脊,言语温缓:“急什么,看看我帮你写的,如何?”
“明日殿下就要检查你的字,都拿去。”
月书抢过纸,翻了两张,顿时跟瞎了眼一样。
“你!”
除了开头置在上面的两张写的是字,其他皆是乱七八糟的画,什么乌龟王八小公鸡,还带十几个个大头娃娃。
望着娃娃,月书顿悟了。
“你一直在偷看我?”
画上的大头娃娃手里汗巾奇形怪状,鼻尖墨点晕染开来,一眼望着,长得跟摩尔庄园的鼹鼠一样。
“你是不是手欠啊?!”
斜倚床栏的男人中衣系带松松,像是预料到她要出手,他往后退了退,襟口忽地大开,月书一个冲劲没守住,当头撞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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