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顿了一下,又回首看了眼内宅的方向道:“辰哥儿暂时就留在我这,叫他暂住一阵。”

祁元辰放在他这,祁欢自是放心的。

她也知道祁文晏的脾气,他既然不想过多透露消息给自己知道,祁欢也就不再强求。

从祁府告辞出来,她本该是直接回府的,但走到半路又临时改了主意,叫老井驾车去同济医馆把胡大夫母女也一并捎上,接到侯府暂住。

池云川在西北军中领职,过完年,初十那天就已经启程回去了。

最近因为大成求亲的事,街面上确实有些人心惶惶的比较乱,本该今日医馆就重新开张看病了,谨慎起见,胡大夫也没开门。

祁欢过去接她们,她略微斟酌考量了一下就简单收拾了点行李,母女俩锁好门上了祁欢的马车。

而祁府门内,祁欢一走,祁文晏就又变了个脸,喊了风临:“大成方面一旦有回音了就立刻告知于我,姬从缨那个废物,助纣为虐这么久,是该叫他物尽其用了。”

如何阻止宇文沧的野心?

釜底抽薪,直接让他死就可以了,哪儿有什么弯弯绕绕?!

祁文晏对这事儿掌握的游刃有余,也胸有成竹,但他所不知道的是此时朝堂之上的局面也很有几分超出他掌控之外了。

因为皇帝自除夕夜之后就病倒了,并且情况不容乐观,一开始对联姻大成一事只是持观望态度的有些朝臣听到风声便坐不住了。

如果皇帝安安稳稳的坐在龙椅上主持大局,那么有皇帝在上面顶着,他们也都可以稳住了不慌。

可是现在,皇帝的身体状况虽然对外不明说,但是已经连着半个月下不来地,连嫔妃和皇子们都腾不出精力召见了……

在云珩刻意的造势和推波助澜的渲染之下,有好些软骨头的文臣就都有些绷不住了。

毕竟——

十八年前在大成边境上的那一场惨败叫所有人都心有余悸,这些年,大成在绝大多数大觐臣民的心中那都是虎狼之国一般的存在。

现在眼见着皇帝重病,可能命不久矣,太子又年幼根基尚浅,大成虎视眈眈,明明只用一桩联姻就能平复稳固住的局势,又何必在这时再惹外患呢?

“陛下。”以礼部尚书为首的一干朝臣苦口婆心的劝说:“臣等知道公主殿下乃陛下的掌上明珠,陛下有慈父之心,舍不得殿下远嫁这也是人之常情,可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尤其如今为着国事……公主殿下享万民供奉,又得陛下多年宠爱,现如今我大觐朝正是需要她出力的时候……”

话音未落,武将世家传世的英国公就不悦的怼了回去:“这是一般的婚嫁事宜吗?那是大成,与我朝有着数十年国仇家恨牵扯的大成,送公主和亲?他们这是明明白白在打我朝的脸面!这等没骨头的事,有一就有二,一旦开了个屈从低头的先例,以后咱们大觐在邻邦之间还哪有威信可言?”

洪大人被怼得红了脸,气哼哼的刚要反驳已经有另一朝臣站出来替他说了话:“英国公此言差矣,所谓此一时彼一时,冤家宜解不宜结……”

也没等他把话说完,就又有个暴脾气的武将站出来:“什么结不结的?鲁老大人你若觉得和亲是好事,听说你家嫡孙女儿如今正在议亲,也别舍近求远的再去议了,下官带头向陛下请个旨意,给你家孙女儿封个公主,你鲁家不嫌丢人,你把她送去和亲联姻,为国为民算了!”

哪朝哪代都有和亲修好的事情,但也一般会给出一个真正皇家公主的情况还是比较罕见的,多是挑选宗室女,王亲贵女更有甚至美貌宫女,封个公主去做门面招牌而已。

鲁大人一把年纪了,被气得吹胡子瞪眼,指着他直接当朝嚷嚷起来:“你……你强词夺理,不知所谓!而且……而且大成求娶的是嫡公主,我鲁家的姑娘虽然是不介意为国为民牺牲了终身大事,可对面人家却未必买账,到时再弄巧成拙……起了干戈,这责任你担?”

武将也不惯着他,冷笑继续回怼:“你还管大成人买不买账?说到底就是文人没骨头!”

“你……当着陛下的面,你竟敢大放厥词,羞辱我等文官……”

双方剑拔弩张,眼见着是要大打出手,一直黑着脸的皇帝终于忍无可忍,一把抓起旁边小苗子端在手里的茶盏狠狠砸向了下面。

啪的一声碎响,终是将众人彻底镇住。

“陛下息怒!”太子云湛带头领着大家仓惶跪下请罪。

皇帝怒气冲冲瞪着他们,开口就几乎是控制不住情绪的吼出来:“朕早就说过,和亲联姻一事免谈,历朝历代怎样朕不管,朕只知道我大觐建国迄今一百一十三载,还从未有过以女儿婚事换取的和平局面。不仅朕的女儿不会去,就是朝臣百姓的女儿也一个都不能去,只要我大觐朝中还有一个男丁能战,就绝不以联姻修好的方式去与外邦建交。谁再多说一个字,就以叛国罪论处,拖出去斩了!”

皇帝的话虽然说得硬气,甚至叫人无法反驳,可两国一旦因此交恶开战……

后果也是不堪设想。

此时起码还有一半以上的朝臣惶惶的不赞同,只皇帝把话说到这个份上,又正在气头上,大家又都噤声不敢妄言……

皇帝却显然对此还不满意,目光一一扫过他们的发顶,见他们都不做声,又再叱问:“都哑巴了?给朕说话!”

其他人都讷讷不语。

云珩突然毫无征兆的开腔,迟疑道:“大成的使臣尚在京中,既然父皇心意已决……那是否即刻将他们遣返?毕竟即使两国交战也不斩来使……”

所谓杀人诛心,他这便是隐晦的提醒皇帝和众人,那些好战的大成人不好惹的。

皇帝的目色一寒,盯着他刚想再骂,大殿之外就看红衣猎猎,大步走进一个人来。

云澄面无表情的一直走到众人最前方,先是给皇帝拱手作揖:“父皇!”

皇帝的表情瞬间柔和下来几分,沉声道:“你到这里做什么,回去后宫陪你母后。”

大部分的文臣还都是不愿意看到开战的,眼见着正主出现,就又立刻有人重新积蓄了勇气,直接叩首高声道:“公主殿下深明大义,大成使臣前来提亲求和,殿下受万民供奉与爱戴,在其位自当谋其政,还请殿下为苍生百姓出一份力,保我大觐国泰民安。”

话音才落,皇帝就又大发雷霆,把手边奏章也全摔了:“混账东西,给朕闭嘴!”

皇帝已然是气急败坏。

护女心切,他似乎想从龙椅上起身,但因为实在体力不支,刚站起来就又趔趄着又跌坐了回去。

云珩递了个眼色。

他派系最后的几个死忠党会意,立刻趁火打劫,带头造势,齐齐叩首于云澄面前:“陛下已然年迈体弱,太子殿下又尚未长成,哪怕只是为父兄分忧……请公主殿下定夺!”

其他人也纷纷附和:“请殿下为国分忧!”

一时之间,倒是弄成个群情激奋的场面,当众把云澄架起来了。

云湛也拧着眉头低声劝她:“这里没你的事,你先回去。”

云澄却未曾理会,她目光冷厉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然后一字一句掷地有声道:“本宫几时未曾尽到为国为民的本分了?本宫身为大觐的公主,享万民供奉,自当有所回馈。所以,在你们的女儿孙女儿闺中绣花品茗安享富贵之时,本宫十二岁从军迄今,一共随军剿匪大大小小六十二次,手刃祸国殃民的匪徒一百四十七人,也留下大小伤疤十余处。我领的从来都是军中俸禄,又几时骄奢淫逸挥霍百姓臣民的血汗了?”

这位公主殿下,的确是任性骄纵的,可她也的的确确与众不同。

云澄这般据理力争的当面质问反驳,一群人就又当场蔫儿了。

可眼前的局势不容乐观,总要是解决的,大家都耷拉着脑袋分不清谁是谁,然后就有人趁机钻空子,闷声又道:“可是此次大成来者不善,如若……”

“父皇方才已经说过了,我大觐朝不会开这个和亲的先例!”云澄也并不追究究竟是谁在浑水摸鱼,她只是声音冷厉果决的打断对方,“你们都给本宫听好了,我大觐朝只有战死的将军,没有和亲的公主,你们这里有些人不是怕大成人一旦发难南境失守会殃及自身吗?你们皆是本宫臣民,大觐朝廷的边境安稳本宫亲自去守,若当真有一日不慎大成的铁骑踏破我朝疆域,他们也得先从本宫的尸骨上踩过去才打得到你们面前!”

话落,满朝皆寂。

再然后,众人也只瞧见眼前烈艳如血色的一片袍角带着风声划过,云澄又如来时一样,风风火火的径直走了。

云珩跪在原地,捏紧了拳头,眼底嫉恨交加的怒意层层叠叠的涌上来。

他在广袖底下,用力的攥紧了拳头。

他痛恨云湛和云澄兄妹,恨他们生来就得万千宠爱,高高在上的身份。

他既想登临帝位,俯瞰天下苍生,也更想是将这两个天之骄子踩在脚下,肆意践踏,以纾解这些年压在心中的不平与不甘。

可是……

一次次的事与愿违!

他咬紧了牙关,牙齿咯咯作响。

片刻之后,还是龙椅上的皇帝再次打破僵局。

“你们……”老爷子应该依旧还是气不过,气势汹汹的还想发作,却不想这一开口就又蓦的咳出一口血。

“陛下!”小苗子惊呼一声,整个朝堂之上瞬间乱成一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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