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月眨眼便过,这期间,容语两次夜探五王府,五王府守卫比想象中要森严,且有两处院子的侍卫比旁处多了一倍,其中布满机关陷阱,容语不敢轻举妄动。
原先她独身一人,闯进去或真发现了红缨,大可带着红缨远走高飞,可眼下她身后站着东宫,身旁还有福儿,她不能给朱承安招来麻烦,还得想个稳妥的法子,试探红缨是否在五王府。
采选这一日,风和日丽,京城的姑娘们都换了初夏的装扮,鲜艳的马面裙,仿古的襦裙,掀开车帘一瞧,市井的鲜活气息嗡嗡钻了进来。
“殿下,待采选结束,可否许奴婢去市集买些东西...”说到此处,容语露出几分不好意思来,“您知道,自从福儿跟了奴婢,奴婢还不曾给她置办些首饰。”
朱承安坐着东宫规格的车驾行往勤务楼,听了容语这话,幽黯的眼底瞬间露出柔和的光彩,“你现在便去,到晚间,市集怕是收摊了。”
眼下沿街商贩如云,货摊绵延挤在两侧,正是采买的好时机。
容语谢了恩,从马帘钻出,看了一眼骑马护在一侧的王桓,王桓自从那日被容语点醒,回去便悄悄弄来一把偃月刀,只是日日得避着亲爹王晖,他使得总不尽兴,今日王晖准他随驾东宫,他便喜滋滋地将偃月刀捞在手里,这不,沿途一路都在劈砍扎刺。
不得不说,王桓真有习武的天赋,这一把偃月刀被他舞得虎虎生威。
容语跳下马车,“王兄,由你护送殿下去勤务楼,我先上街采办。”
王桓也没问她为何突然要去采办,只应了一声好,这半月来,王桓闲来无事便去东宫,缠着容语切磋,回回被容语打得灰头土脸,王桓不仅不气馁,反而兴致勃勃,连带对容语也言听计从。
容语离开车队,没入人群里,不消片刻,寻了一家首饰铺子,给福儿挑了一套头面,除此之外,又去了一处邸店,将原先藏在这里的包袱给取出,里头有毒粉解药并些机关暗器之类,皆是她这些年行走江湖的家当。
宫禁森严,未免被人察觉,她从不轻易携带,上一回在琼林宴上吃了亏,今日采选,还不知是怎般光景,是以有备无患。
她将行囊环腰系好,又将两个状似护腕的布囊缠在手腕上,从邸店出来,绕过一条小巷,回到主街,踵迹马车方向追去。
正阳门大街往东两个街口,与三里河交汇处,是京城最热闹的地方,此处毗邻药王庙和安国寺,河街交错,人流汇聚,两侧屋舍鳞次栉比,画舫绵延如云,酒楼茶肆,各类铺子,如星罗棋布排列。
三里河此处打个弯,绕出一河心三角洲,洲上有一高达七层,金碧辉煌的琼楼,正是勤务楼,每年元宵节,皇宫均遣一名皇子在此楼设宴,与百姓共赏花灯。
今日皇宫采选,阖城轰动,勤务楼附近的酒楼茶肆早已被定满,通往勤务楼的大街小巷,摩肩接踵,堵个水泄不通。
容语顺着人流快到勤务楼门口,此处设了关卡,执宴帖腰牌者方可通行,其余百姓与商贾只能挤在两侧酒楼画舫瞧热闹。
容语在关卡处被人拦了下来,拦她的是一名七品巡街御史,他匆匆与容语行了个礼,气喘吁吁道,“还请容公公去救救许大人。”
容语微愣,“许鹤仪?他怎么了?”
御史苦笑着答,“许大人今日一早被许姑娘骗出了门,说好送她到此处,许大人再回去当值,怎奈,许大人一进了这酒楼便出不来了。”
“为何?”
“林国公府的林疏姑娘带着人将酒楼围了下来,非逼着许大人与她定亲,还说,若是他今日不定亲,林姑娘就要去参加采选,许大人让她去,林姑娘便在楼下哭了起来,眼下过往的路人都围在酒楼,许大人被人指着脊梁骂负心汉,真真是骑虎难下。”
容语满脸错愕,细细琢磨来,这定是许鹤仪的妹妹许松枝,伙同林疏将许鹤仪给骗出来,又行了一招逼婚,可怜许鹤仪的性子吃软不吃硬,越发这般僵持下去,怕是要闹个两败俱伤。
可问题是,她怎么救,将许鹤仪拧下来,坏了林疏一门姻缘,见死不救嘛,有失朋友之谊,许鹤仪数次襄助于她,她也不能坐视不管。
权衡一番,容语跟着御史来到了对面的红鹤楼。
酒楼前里三层,外三层,围满了看客。
容语拨开人群迈入堂内,里头聚着数位精心装扮的女子,其中一人与许鹤仪眉眼有些相似,许鹤仪生得硬朗,而这份硬朗到了许松枝身上,化为一股英气,再配上她典雅和煦的笑容,便是恰到好处的温婉端庄。
居中一位女子坐在圈椅里执帕抹泪,她眉间一点朱砂痣,眉眼狭长波光流转,竟透着几分妩媚风流,当是那位明满京城的林家大小姐林疏。
二人身侧还有一位姑娘,神色肃穆,不苟言笑,容语不识。
她先迈去与三人行了礼,许松枝率先认出容语,连忙纳个福,“听闻公公与我兄长交好,还请公公上楼相劝两句,这门婚事在两家已过了明路,如今只差哥哥点头了。”
林疏见了容语,连忙抹干眼泪行了礼,露出几分恰到好处的娇羞,“给公公请安,不成想让公公瞧笑话了。”举止神态竟是十分大方。
容语颔首,目光在最后那位身上落了落,许松枝心领神会,连忙介绍,“容公公,这位便是周家二小姐,小字如沁。”
容语微微露出几分讶色,“原来是周姑娘,失敬。”面前这位,不出意外,当是她未来的主母。
周如沁对容语倒是神色淡淡的,只福了福身,便不再多言。
容语上到二楼,这才发现,二楼不仅有许鹤仪,还有一人,确切地说,是一群人。
许鹤仪被十几名舞女逼到窗边角落里,那些舞女个个婀娜多姿,妩媚窈窕,使出浑身解数勾//引许鹤仪,许鹤仪铁骨铮铮,目不斜视。
而在这群舞女身后,则大马金刀地坐着一人。
正是小王爷朱赟。
原来真正让许鹤仪无法脱身的,是朱赟。
许鹤仪看到容语如同看到救星,
“卿言...”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容语从未见许鹤仪这般狼狈。
想起小王爷曾说要治他,原来是这个法子。
许鹤仪怕女人,尤其是婀娜妩媚的女人。
“小王爷什么时候干起月老的行当?”容语背着手,慢悠悠往许鹤仪方向步去,
朱赟手执玉扇,笑眯眯回,“可不是嘛,本王当月老当上了瘾,上回在宫中给公公寻了一门好妻,如今又想成全鹤仪与林姑娘。”
容语眼底闪过一抹寒色,旋即换了一副笑颜,寻了个合适的位置坐下,拾起酒盏,“也对,在下便敬小王爷一杯谢媒酒!”
“好说,好说!”小王爷与她对饮一杯。
小王爷喝完那杯酒,忽然拔高嗓音,“林姑娘,你上来,让他来选,看他是愿意被这些舞女纠缠,还是好好跟你过日子....”
许鹤仪气得扑过来,捂住了他的嘴,“你闭嘴!”
“凭什么?”小王爷把头一撇,躲开他的钳制,双手抓住许鹤仪的胳膊,将他扭按在地。
二人厮打在一处。
容语一面喝酒,一面看热闹。小王爷身旁两名小厮想是见惯了这般场面,也熟视无睹。
半晌过后,二人终于累极,商量着松开了手,纷纷瘫坐在地。
小王爷嘴角被许鹤仪揪出一条血痕,他摸了摸,痛得嘶声,“许鹤仪,本王今日包了这红鹤楼,你要么与林疏姑娘定亲,要么就在这楼里歇一宿。”
许鹤仪气红了眼,顾不上额头的淤肿,径直跳了起来,
“朱赟,你好大的胆子,本官可是六品监察御史,岂能狎妓?你做出这等下作之事,本官一定去陛下面前参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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