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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事?”

邓艾目光没有离开帐壁上的地图,出言问道。

“师纂那斯在私底下诋毁大人,说大人贪功冒进,害得众人眼下腹背受敌——”

“别去管他,做好你自己的事。”

邓艾对这个由大将军主簿走马上任征西将军司马的师纂嗤之以鼻,夤缘幸进、胸无韬略之徒,若非看他是司马公的身边人,这些日子多有异议的他早就被邓艾施以军法了。

邓忠虽然遵照自家父亲的意思闭上了嘴巴,但他脸上仍然有愤愤难平之色,邓艾也不在意,他将注意力投注在面前的地图上,指点着他们军队与当下各支蜀军所处的位置说道:

“钟会的大军兵临剑阁,姜维纵然再胆大,也不敢冒着破关亡国的危险撇下关外敌军率军南下,所谓的那一支收复涪城的蜀军,不过是芥蒂之疾,分出些许兵马在中水一带设伏,就能挡住他们南下。”

“眼下最紧要的,还是要速战速决拿下绵竹,只有解决诸葛瞻这支蜀军,才能让蜀人彻底丧胆,生不起抵抗之心,到时候大军从绵竹一路南下,直驱成都,逼降刘禅,这灭蜀的大功就唾手可得了。”

邓忠闻言点点头,他是邓艾灭国大计最坚实的拥趸,想到自家父亲口中描绘的滔天之功,他脸部肌肉有些激动地颤动起来,只是心中还有一丝迟疑,问道:

“所以大人修书让使者带给诸葛瞻,许诺封王的厚赏,就是为了尽快诱降诸葛瞻,不战而屈人之兵,拿下绵竹?”

封王之赏,这岂是人臣敢想的赏赐,又岂是人臣可以轻易表态许诺的。作为邓艾的身边人,邓忠知道这是邓艾逾越法度抛出的诱饵,它兑现的可能性等于零。

这鱼饵,真的能让鱼儿上钩吗?

邓艾听出了邓忠话里的疑虑,他终于移动目光将之转到邓忠身上,没有回答。

在他凌厉的目光下,邓忠张了张嘴,发现自己一时说不出后面的话了。

邓艾看着自家儿子脸上变得有些不自然的神色,突然又笑了。

偷渡阴平以来,他这段时间精神处于一种亢奋、紧张、冷静交杂的复杂状态下,行事愈发专断独行,最忌讳别人质疑他在军事上的决定。

在涪城打败诸葛瞻之后,他有条不紊地步步进逼,对手下败将保持着足够的威压,同时慢慢收紧索命的绳结。

哪怕得知背后有蜀军来援,他也没有自乱步骤,盲目放弃原先计划去听从部分将佐的建议,抢在背后蜀军来袭之前不计代价猛攻绵竹。

面对诸葛瞻,他对拿下绵竹胸有成竹,又岂会仅寄托在诱降一事上。

“把铠甲拿过来。”

邓艾指了指架上自己的铠甲,重新回到座位上,邓忠赶忙从木架上用力卸下铠甲,托到邓艾面前的案几摊开。

邓艾俯首仔细摩挲、检查着这副跟随自己征战多年的铠甲,出生寒门的他是一步步走到今天的位置上的,与那些喜好华丽铠衣的王公贵族不同,他对自己这副朴实坚固的铠甲十分珍视,哪怕身处高位,也经常自己动手保养、打磨铠甲。

对于一名战场上的老兵来说,铠甲和他的生命一样重要,他必须熟悉自己的铠甲上每一片甲叶,就像熟悉自己身体构造一样。

他瞥了站立的邓忠脚上一眼,问道:

“为什么不穿你阿母给你缝制的靴子,破了?”

邓忠闻言呵呵一笑,跺了跺脚上的战靴,笑道:

“没有,这是缴获的蜀地锦官城缝制的靴子,嘿嘿,蜀人偏安日久,打仗实在不行,针线活倒是不错。这靴不仅好看,穿着还舒服,大人要是看着喜欢,孩儿待会给您带双过来试试。”

“混账。”邓艾生气地拍了拍案几,震得铠甲哗哗作响。

“这靴子再好看,能有你阿母纳的鞋底穿起来踏实?军中的汉子整不得虚的,就得脚踏实地,回帐就给我换了!”

“,,诺。。。”邓忠见老父发怒,态度愈发恭顺,虽然心底不以为然,却也不敢违背。

邓艾见状,气才消了,他一边检查肩甲上的环扣,一边自顾自地像老农教训儿子般说道:

“你别嫌为父事事管你,有句话说的好,有爷的崽不知没爷的苦,就像绵竹城里那个小诸葛,小崽子没了爷,黄口小儿他能斗得过谁?”

邓忠闻言咧了咧嘴,城里的诸葛瞻正当壮年,年级可不算小,再说他这些年没了诸葛亮这个严父,还不照样锦衣玉食,高官厚禄,袭了诸葛亮的爵位,还娶了蜀地皇帝的女儿。

按这样看,没爷的崽还不一定就是苦。

当然,这只是他腹诽的话。邓忠在自家父亲面前是服服帖帖,一句异见都不敢说。

但邓艾仍然说个不停,他又瞥了自家儿子一眼,似乎看穿了邓忠的心思。

“你觉得,诸葛瞻是个什么样的人?”

注:《三国志·诸葛亮传艾遣书诱瞻曰:“若降者必表为琅邪王。”瞻怒,斩艾使。遂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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