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日中时分,绵竹城外的战争已经到了分出胜负的关键时候。
战斗多时的两军将士们汗流浃背、口干舌燥,战场上正面的各处厮杀激烈程度随着体力消耗逐渐减弱。
魏军最初咄咄逼人的左右翼进攻这时候也早已乏力,陷阵却没能破阵的他们被形成偃月阵型的蜀军反过来包抄,进退不得,有战败的趋势。
眼见苦战过后,有望击退魏军,蜀军主将诸葛瞻喜形于色。
他在中军大纛下扯着沙哑的声音,传令左右两翼的黄崇、诸葛尚、李球各部迅速组织兵力,对后劲乏力的魏军展开反攻。
只是他没想到,在左右两翼蜀军开始反击之后,邓艾一直按兵不动的三千精锐魏卒也在军旗的指引下,全员出动,直扑诸葛瞻的中军而来。
之前两军的浴血鏖战使得阵线犬牙交错,形成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僵持局面,各自都无法做到集中力量重点突破。
但在诸葛瞻传令左右两翼组织兵力反攻魏军之后,聚集兵力出击的两翼会让蜀军的薄弱阵线出现连接处的破绽,若是魏军当真后劲无力,那这种短时间出现的战机自然是无法抓住,可偏偏邓艾还额外留了一支生力军。
从早到中的战斗中,诸葛瞻和邓艾一直在根据战局的变化不断调兵遣将,只是诸葛瞻一直是在用加法增兵战线,而邓艾在用加法增兵战线的同时,还默默用减法保留了一支三千人的军队在手上隐藏起来,作为预备队。
这是久经沙场的高超统帅才能具备的军事指挥能力。
而如今,双方倾巢而出的将士轮番登场,已经打得精疲力竭,邓艾这三千兵自然成了斩将搴旗的胜负手。
他们在陇西太守牵弘的带领下,犹如下山猛虎、一往无前,从蜀军阵线的一处破绽处杀入,迅速击破了当面蜀军的阵型,然后一路横冲直闯,从侧面扑向诸葛瞻中军所在。
战不多时。
“诸葛将军,大势危矣,速速调兵增援!”
浑身是血、铠甲上破了多处的张遵策马冲到中军大纛前,被诸葛瞻的亲兵拦住,他只能指着不远处已经军心大乱、摇摇欲坠的阵线,一脸急切地朝诸葛瞻吼道。
面对剧烈反复的战局,如遭雷击的诸葛瞻脸上看似还保持着镇定若素的表情,却早已怔怔说不出话来。
战局变化太快,就像两个壮汉肉搏厮打、拳拳到肉,彼此打得鼻青脸肿却不分上下,突然一方掏出暗器扎向另一方死穴,一下子就让对手当场萎了。
这时候各种魏军破阵、阵线告急、求兵增援的急报如雪片般向中军汇聚,看着波开浪裂的蜀汉军阵和迅速溃败的己方士卒,诸葛瞻却只能机械般重复传令展开反击的左右翼军队向中军方向增援靠拢。
只是连他自己都明白,远水救不了近火,这种前后反复的军令只会让蜀汉将士们狐疑困惑、进退踟蹰,却救不了在魏军致命一击下土崩瓦解的中军大阵。
“瓜娃子,,滚球。。”
看到诸葛瞻一番六神无主的模样,性急的张遵也明白了,他愤愤骂了一声,挥鞭驱赶了阻拦的诸葛瞻亲兵,勒马调头匆匆赶回原处。
自知大势已去的他策马回到战斗一线,想带着余下的部曲对魏军发动反冲锋,扼住魏军破阵的势头。
可大厦将倾之下,这种螳臂当车的行为无疑是毫无用处,仅仅一轮冲锋交战,成为众矢之的的张遵就当场阵亡,跟随的部曲被来势汹汹的魏军将士一下吞没,其他蜀军将士心惊胆破,瞬间四散溃逃、作鸟兽散。
阵线崩坏,但多处苦战还在继续。
中军大纛下,心乱如麻的诸葛瞻在得知张遵战死后,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羞愤之色。
他回头看了看身后不远处的绵竹,突然一伸手解下了头上的兜鍪,狠狠掷在地上,拔剑出鞘,环顾身边的蜀汉将士们,大声吼道:
“战至如今,此地是绵竹,背后就是成都,我们无处可退,此战唯有向前,随我进攻!!!”
“杀啊——”
关键时候,统帅身先士卒的示范鼓舞还是起到一定作用的。
尽管中军大阵已经被魏军攻破,无数战斗一线的士卒开始溃退,但还是有不少蜀汉将士跟随着诸葛瞻的大纛,齐声呐喊,逆流向前,汇聚成一股兵潮,顽强地迎上劈波斩浪的魏军锋芒。
···
“将军,小诸葛要拼命了。”
刚从望车上下来的魏将段灼正在向主将邓艾禀报。
气定神闲的老将邓艾微微一笑。
“竖子非某敌手,困兽之斗罢了。”
身边的魏军将吏闻言,纷纷会心一笑,争相恭维征西将军用兵如神。
的确,仗打到这个份上,双方军队已经是精疲力竭,许多兵马阵型散乱、失去指挥,只能陷入混战。
这时不说突破敌阵,就连重新整队拉回来都很困难,能够依旧完整保留编制、进退自如的部队更是没有。
此刻作为生力军的牵弘部三千精兵一经上阵,就是一道石破天惊、横扫战场的霹雳闪电,所向披靡,直接击穿蜀军军阵的中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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