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佛恶殿便陆陆续续来了好些宫侍,奈何南一还睡着,没人敢去打扰。等到午时,离希更是亲自来一梦多秋请人。
帐帘挑起,南一躺在软塌间,露出一双睡意惺忪的眼,软声道:“……离希姐姐。”
离希垂下眸,不敢多看,“小主子,今夜宫里有晚宴,尊上无暇陪您用晚膳,特意吩咐您白日早些过去。”
南一徒然清醒了几分,看向腕处南檀念珠,问:“晚宴?是祭祀典礼已经结束了吗?”
离希颔首,“今夜宫宴后,各族便要离开妄渊了。”
“这么快……”
南一起床更衣。
他惯常喜欢景泰蓝,稠色衬得整个人乖软灵动。今日却着了一身雪绡纱,乌发懒散披垂,眉目淡淡,朴素白净,透出一股纯稚又诱欲的难言美感。
纵使离希在宫中长久,阅美无数也微微失神,“小主子,这身衣服做的别致,尤其是您穿上更显好看。”
南一淡笑:“别耽搁时辰了,走吧。”
佛恶殿内,宫侍一早便将膳食备好,直至从早膳换到了午膳,望眼欲穿,这才终于等来正主。
待南一入了座,离希状似无意道:“小主子自从搬去了一梦多秋,每日便往返佛恶殿,耗时耗力,不如就回佛恶殿住着,也免得尊上记挂。”
“不麻烦,”南一眼也不抬,假装未懂其意,乖巧道:“哥哥最近因为祭祀劳累,我既帮不上忙,怎好打扰他。我搬回一梦多秋,好歹能让他轻松不少,不过多走点路罢了,全当散步,谈不上麻烦。”
离希掌管明无魔宫大小内务,自然知道君渊最近案牍劳形,以夜继日,心情瞧着也不太好,只怕是孤枕难眠,又拉不下脸,开不了口。御前当差,两位祖宗谁也不好伺候,这一番折腾倒霉的都是奴才,南一不在佛恶殿这段日子,连她都得垫着脚走路,生怕惹得尊上迁怒。
但她也不敢多劝,尴尬笑道:“小主子不嫌麻烦就好……尊上此刻尚在议事,要稍后才能过来。”
“不妨事,不用哥哥陪,我自己也可以吃。”南一半点没等人的意思,起了勺,雷打不动的饭前先盛一碗汤。
“那小主子先用膳,我去请……”离希揉着太阳穴,平复心情,转身间又突然僵住,“您、您什么时候来的?”
南一抬眸,正见君渊走进殿内。
他今日未穿君服,也未竖发冠,逆光行走间,金纹滚边长袍泛动粼粼泽辉,肩臂挺阔,尽削锋芒,隐约透出柔软薄银的发心,使周身冷戾感淡化不少。
“哥哥,你忙完了吗?”南一面不改色喝了口汤。
君渊坐到桌前,冷冽目光挪于南一脸上,说:“为何不等我?”
离希眼皮一跳,试图轻手轻脚地逃离灾难现场,耳边却又听到南一不怕死的继续道:“等你做什么?”
离希差点脚底打滑。南一却眨了眨眼,无辜道:“我饿了。”
君渊起筷,给他碗里添了菜,“不是现在。昨日,为何不等我便回了一梦多秋?”
“等哥哥治疗完要好久……”南一嚼着菜,腮间微微鼓动,说话也含糊不清:“昨日我困得差点都趴在桌上睡着了,还不许我先回去呀。”
君渊便没再问了。
南一神态自若的端着碗,君渊夹什么菜,便乖乖吃什么。百年相伴,他与君渊用过太多次膳,甚至可以说他是君渊喂大的,直至今日,已经刻入骨血的随意自然,不会在这种事上产生负担。
待南一的速度渐缓,君渊便察觉出他饱了,伸手端过一碗牛乳,说:“喝完。”
“吃撑了。”南一为难的揉着肚子,盯着那满满当当一碗牛乳,蹙眉道:“今天不喝可以吗?或者……我晚一点再喝。”
君渊端着瓷碗,神态未变,手臂却越过桌面,奶甜味便抵到了南一的唇边。
知道没得商量,小狐狸只好乖乖张口喝了。
待瓷碗见底,南一退开,君渊微微俯身,用拇指抹了他唇角残留的一点白,道:“今夜有宫宴,不能陪你用晚膳了。”
南一半阖眼睫,“我知道啦,离希姐姐方才已经说过了。”
君渊轻飘飘扫了一眼离希,吓得后者心惊胆颤,淡道:“乖乖呆在佛恶殿。”
闻言,南一微怔,缓慢抬眸道:“……那哥哥今日不忙了吗?”
“你陪我去七焚斋。”
对视间,南一似是受不了那漆黑深邃的眼眸,猛地偏过头道:“去就去嘛。”
君渊揉了揉南一的发间,说:“南南乖,等过了今夜宫宴,便能多抽些空闲陪你。”
等过了今夜宫宴。
只怕你连我都看不到了……还怎么陪?
南一面带笑意,乖软又无辜的点了点头。
……
午后,君渊照例在七焚斋处理要务,南一不能离开,索性倚窗犯困。
窗榭边放着一张金丝檀木的小圆桌,上搁琉璃茶盏,下放梨花美人榻,铺满墨云软垫、金丝靠枕。南一娇贵,皮肤薄软,稍微粗糙布料都会烙印红痕,这些都是以前君渊专程吩咐人准备。
因为南一太过缠人,君渊常常被闹得没办法心无旁骛的批阅奏章,索性稍微放远了一些,规定他只能在此范围活动。
以前,君渊端坐青玉案几,南一便在小桌上吃零食看话本,偶尔还会下下棋。
但就算如此,多呆两刻,他玩的无聊,还是会厚着脸皮去缠君渊。
君渊有时候理他,有时候不理他,虽眉心微蹙,却从未撵过人,甚至有时闲暇抽空,还会习惯性从轴卷里抬眸,看看南一身在何处,在做什么,再继续忙碌。
不过今天,南一便一反常态的没有捣乱。
君渊第一次抬头时,南一坐在小圆桌前乖乖下棋。
君渊第二次抬头时,南一起身倒茶,伸着懒腰,顺便逗了逗窗外的云雀。
君渊第三次抬头时,南一……已经半蜷在坐塌上睡着了。
少顷,君渊停笔,缓缓走近。
他单手撑住榻沿一角,俯身垂眸,南一埋脸于臂间,面色微红,睡得正沉。两人之间只隔寸许距离,萦绕着淡沉的南檀气息。
窗外梨白盛放,风卷细雪,飘飘然荡入,恰垂落到那翕动的精致鼻尖,勾人痒。眼看着南一睫毛轻颤,似要转醒,君渊眼眸里罕见透了点笑意,伸手将那白瓣摘了。
随即,君渊抱起熟睡之人的腿弯,放轻脚步,拥入墨床。软雾红帐在身后缓缓拂过,殿内光线顿时暗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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