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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阙在容临的注视下重新回到暗香亭中,因咳嗽得太厉害,薄唇毫无血色,俞白担忧道:“是不是因准备晚膳过于劳累加重了内伤?淮安,我略通岐黄之术,不然帮你把把脉?”

闻阙将掩在宽袖中的手负在身后:“殿外风寒露重,受了点凉,无妨,谢过大师兄。”

“时辰也不早了,你早些回房歇息吧,明早我带你去鸟鸣涧找玄参诊治内伤。”

虞昭接连打了两个哈欠:“一枕芳华的寝殿还未来得及收拾打扫,淮安,今晚我和你凑合一晚吧,你住在哪处院落?”

闻阙答:“月满西楼偏殿。”

虞昭抵唇干咳:“瞧我这记性,方才师兄还说要与我彻夜研究千丝百缕锁魂匣,我还是去清风朗月安置吧,就不叨扰小师弟了。”

闻阙跟在容临身后,踩着毓爻泉中高低错落的梅花桩回月满西楼,咳嗽声在他的刻意压制下又闷又哑,行至长廊下,容临止步探查闻阙灵脉有无受损,幸而并未伤及肺腑。

容临褪下缠在左腕的白玉佛珠绕在闻阙指间,佛珠紧贴着指骨,触感温凉,闻阙疑惑抬眼,容临捏了个法诀,佛珠在闻阙掌中幻化成了一把折扇,扇骨与佛珠质地相同,扇面似纸非纸,似绢非绢,其上隐有月华涌动。

“修佛道,念佛参禅,佛珠即为度化法器,可我并无佛根,终其一生亦无法参透佛道,故把佛尊所授佛珠锻造成了法器九思扇,而今我把它转赠给你。”

这是容临随身佩戴之物,容临送给他的,比送给俞白、虞昭的还要好,这个认知暂时缓解了闻阙满腔的强烈嫉妒:“他们都说我性本劣,玉难琢,连我这样的人都能收入门下教化,师尊怎会无佛根?”

容临松开闻阙的手,折扇重新凝成佛珠:“闻阙,你可还记得本门首条门规?”

“是非审之于己,毁誉听之于人,得失安之于数,成败归之于零。”

闻阙不堪的过去让他的是非观只能依靠察言观色构建,求生的不易让他很小的时候就极在乎利益得失,锦衣玉食中长大的名门修士才有资格高风亮节,对他而言这条门规既讽刺又可笑。

闻阙静静注视着容临,若是非审之于己,毁誉听之于人,他要把欺辱过他的人统统碎尸万段,他要倾覆玄门,让那些道貌岸然的玄门修士尝尝沦为阶下囚的滋味。若得失安之于数,成败归之于零,他想与容临朝夕共处,他想被他囿于溯回峰,永生永世。

容临道:“为师不求你扬名立万,唯愿你持身守正,不辱师门。”

不知是否因白日谢殊提及那人,闻阙在梦里又见到她了,她梳着很高的发髻,朱红嫦娥流仙裙浓得像抹化不开的胭脂,手边是密密麻麻的银针,闻阙双手双脚尽数折断,被带着倒刺的牛筋绳绑缚在廊柱上,丝毫动弹不得,银针一根根落下来,闻阙一声不吭,不知为何就触怒了她。

她拽着他的头发把他的头用力往廊柱上磕,身体的剧烈扯动让牛筋绳的倒刺毫无章法地反复刺入血肉,闻阙周身鲜血淋漓,疼得厉害……

疼?

闻阙霍然睁开眼,隐隐能感知到筋脉处细细密密的疼痛,他握紧佛珠把它置放在心口处,喉间的恶心感让他焦躁烦闷,他光脚跑到寒玉潭边,直接跳了进去,刺骨的潭水很快让他冷静了下来,他合目平复呼吸,强行摒弃脑海中与他的五官轮廓有七八分相似的那张脸。

待他披着湿漉漉的外袍回月满西楼偏殿时,偶然瞥到小厨房透出来了微弱的烛光,闻阙警戒地走过去:“师尊?”

容临揉面的手一顿,上下打量了闻阙两眼,闻阙解释:“我睡不着,索性去寒玉潭打坐片刻。”

容临继续揉面:“本就风寒入体,再不注意定然高热不退。”

闻阙笑:“我这就回去换衣服,然后回来陪师尊说说话。”

闻阙换好衣袍回到小厨房,容临已经在切面条了,动作生疏且笨拙,闻阙挽起袖子:“师尊,我来吧。”

容临拒绝:“今日是母亲的生辰,我每年都会给她做碗长寿面。”

闻阙想到卫岫在子午暗室同他提过的有关容谣仙尊的秘闻,关于她的流言蜚语众说纷纭,结局却是如出一辙,容谣仙尊以元神祭剑封印魔尊三魂,神魂陨灭。

闻阙对书中描写的母子情并无感触,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便坐在矮凳上帮忙烧火。

月满西楼设了供台,摆满了各式点心及陈年佳酿,阔口梅瓶中荷花、荷苞、莲蓬错落有致,容临把其中一碗长寿面摆在案几中央,另外两碗分列左右,他递给闻阙一双竹筷:“母亲喜欢热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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