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定很想骂她,云桐想,可惜人在过于激动的情况下,是说不出话的。
如果任她继续激动,可能会中风。
云桐试图用正常人的三观来做价值衡量:一个迷信到不分是非、听信谗言几次将孩子置于危险境地的母亲,作为子女,能不能看着她即将陷于偏瘫的痛苦却不管。
可她有什么办法呢,云桐琢磨了一会忽然觉得自己的纠结毫无意义。
因为她没办法让顾夫人冷静下来。
这时无论她说什么都是在火上浇油,故而她能做的,就是忍住骂人的欲望,转身离开。
楚霆骑走了她的马,云桐啧了声,牵来一匹护卫的。
出此一事,她担心葛青等人留下会被顾夫人用来出气,便叫她们稍后跟府兵一起撤去榆宁,轻车简从,抓紧顾夫人没反应过来的时间差。
葛青让她放心。
见云桐还向府中回望,葛青绷紧了弦:“还有什么要注意的吗?”
“没,”云桐用马鞭戳了戳下巴,“想起件事。”
葛青:“什么?”
“你快去收拾行李,”云桐忽得打马往府中回,“我得带个人走。”
葛青不放心,府中夹道不适于纵马,云桐的速度她跟得上,见她去的方向是客院,葛青大惊,连声追问:“您要带谁走?”
云桐笑了声。
她这次跟顾夫人撕破脸皮,以京城子弟对于人情世故的衡量,谢玉言还敢去榆宁吗。
将军府中的热闹客院听得一清二楚,蔡雄派人去打听过,得知只是顾夫人的小儿子重病。他琢磨了一下将军府死个儿子对朝廷有没有利好之处,发现没什么好处,别说府里还有三个已经养活了的儿子,只要楚戈还活着,他就还能有儿子。于是兴致缺缺,继续看暗探送来的关于榆宁的密信。
谢玉言拘着弟妹在房中做自己的事情,不许他们去打听别人的家丑。
谢九娘在房中磨自己做的木箭,婢女劝不住。往常谢玉言兴许还会管一管,但这些日子他对弟妹有愧,只要别到外面张扬,房中做什么他便不管了。
听得一串马蹄疾驰,谢玉言按了按抽动的眼皮,随着马蹄声越来越近,他的不安感就越来越强烈。
取茶碗时险些泼了茶,滴滴茶汤落在纸上,恰逢其时,谢玉言盯着解了一卦,认为此乃不祥之兆。
听人叩响院门,来势汹汹,谢玉言出来站到廊下,神色凝重,朝守门的仆人点点头。
谢九娘听见声音,将木箭头藏在袖中,出门躲在仆人身后探头探脑。
谢玉言顾不得管她,门一开,云桐跳下马大步进来,唬得众人一惊。
不是旁人,稍稍松了一口气,然而见她这副架势谢玉言仍然有些不安,拱手道:“不知是县主……”
云桐三步并作两步,猛地杵到他面前。
双眸璨璨如星,谢玉言能看见自己的倒影,微微失神时听她说了一句:“榆宁见。”
什么?
不是下午才说好要一起去榆宁,只等收拾包裹与顾夫人告辞了吗。
怔然间,只见云桐忽而斜步向旁去,轻易突破呆愣的仆人们筑起的不堪一击的防火墙,拽着后脖领拎起谢九娘,把她抱在怀里,冲向雨幕。
谢玉言大惊,不知该喊谁的名字,云桐已经在侍卫的掩护下抱着谢九娘上了马,调头往府外跑去。
云桐去追楚霆。
她的红马虽是神驹,然而雨天、城内、又抱着个孩子,楚霆根本跑不快,云桐很快追上。出来匆忙,府兵将蓑衣雨笠交给楚霆,楚霆将蓑衣反穿,解开外衣,将楚四护在怀里,浑然不觉背后被风雨打湿。
云桐抱孩子也这样穿着蓑衣。
不过她比楚霆多穿了一件。
楚霆一直愣愣的,发觉自己犯傻,这才在护卫的帮助下再披上一件。
谢九娘待在云桐身前,一直没有出声,缩在蓑衣下的小空间内,偷偷掏出自己的木箭头。
云桐似是肚皮上长了眼睛,捏住她的手,啧了一声:“乖点。”
一阵颠簸,谢九娘额头撞到云桐怀里,触感坚硬,毫无柔软。
她穿了甲衣。
谢九娘默默将木箭头收了回来,乖乖环住云桐的腰保持平衡。
快马加鞭,已是关城门的时间,将军府两个小主子都要过关自然不敢阻拦。只是到底要问个缘由登记备查,守城的门将小心翼翼询问,云桐留了一个护卫解释,余人一路向城外奔去。
雨声太大,楚霆朝云桐喊道:“那不是去榆宁的方向!”
“我知道,”云桐说:“庄上有医生!”
“他好烫,他还在哭,长姐……”楚霆抱着孩子,侍卫需要上前引马,以免他分心出事。
云桐不得不看了他一眼,分不清他脸上的是雨水还是泪水,轻轻叹气,难得放软声音安慰他:“还能哭就是好事。”
“会没事的,”云桐说,“别怕,会没事的。”
仿佛很久前,长姐也曾这样抱着他,一声一声地安慰他:“别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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