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九娘歪头说:“哥哥也偷小孩。”
“嚯?”云桐来了兴趣,蹲下问她,“他偷了谁?”
“谢十三,”谢九娘伸手按云桐的嘴,要她保密,“我偷看了哥哥的信,谢十三是被他偷出来的。”
“他不是你弟弟吗,”云桐嫌弃她手脏,拨到一边,问她,“他是后妈生的?那也是你弟弟,为什么带他出门要说‘偷’?”
“哥哥没告诉父亲和夫人,”谢九娘低声跟她喜欢的大姐姐分享小秘密,“哥哥怕我就回不了家,就把谢十三偷出来了。”
云桐琢磨了好一会儿才弄懂这其中的逻辑,啧了声说:“他还有这一手呢。”
谢玉言其人,貌似不食人间烟火的蓬莱上仙,哪知也有九转玲珑心窍。
谢九娘闷声道:“是我拖累了哥哥。”
不孝在这个时代是犯罪,谢九娘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孩子,她知道谢玉言挟持弟弟威胁生父是多么严重的事情,正是因为知道,她才难过。
“我不想治病了,你去与我哥哥说,我治不好的。”谢九娘扯着云桐,她被云桐抱走没什么挣扎,就是想与她说这句话,“让哥哥早日回京,别惹父亲生气了。”
云桐任她拉扯。
她想起白日谢玉言来找她时的情形,她肆意惯了,平日谁有事也是满街到处找她,如今回头去看才发现:以谢玉言的教养与行事风格,他应该是先备薄礼递帖子,预约时间上门拜访,还要有长辈在旁监督,绝不会与她独处、说话直入主题,必然铺垫一大串寒暄,兜兜绕绕隐晦地表达有事相求。
云桐有些出神。
她确实喜欢谢玉言的皮相,因原剧情而好奇,因皮囊而关注,但从未深究过他是个什么样的人——那对她不重要,他好看,能用脸愉悦她便够了。行事有分寸,说话不会踩到雷区是他的加分项,云桐待他特殊,冒了占有的念头,不代表她真会将他放在多重要的位置。甚至因他的家世有些麻烦,她盘算着哪日美人按原剧情落难蒙尘,她便能顺理成章将人捡回来,为所欲为。
一个没脾气的老好人,无聊到原剧情都懒得多着墨,这就是云桐之前对谢玉言的印象。
现在云桐听了谢九娘的话,想起她虽喜欢但从未细看过的谢玉言的眼睛,清澈干净的眼底掩埋着数不清的疲惫与无奈。
云桐知道他这样的人。
他们聪明通透,看什么都透彻,能看得清人心,也能看得清世事,是难得能在虚伪繁荣中察觉到大厦将倾之危机的人。
但他们对什么都无能为力。
他笑着,没什么棱角、对谁都没什么脾气的样子。
可他们认命又不认命,竭尽力气试图保全一二人,乃至更多的人。
他们这样的人,历史长河不知淹没了多少。
云桐微微垂眼,扳起谢九娘低垂的脑袋,直视她,平静道:“不行。”
河水汹涌,她辛辛苦苦造船,就是要把这些人都捞起来。
祝桥随身带着药箱,斟酌着开了方,楚霆亲自去煎药。云桐望着他跑走的背影,转回目光看着谢九娘,重复道:“不行。”
她要捞起来的,一个都不许跑。
祝桥又叫侍卫去庄里找羊奶:“看谁家有圈就去问问,越多越好,回来煮开。”
云桐问:“饮食不当?”
祝桥怀疑是巫医喂的乱七八糟的草药坏事,但又怕是别的症候,未敢肯定:“不知,总之先催吐试试。”
云桐吩咐侍卫去雇马车,若孩子状态平稳下来他们便马上赶回榆宁医治。
“对了,”云桐又叫来一人,“你们知道新遂的巫庙在哪吗。”
侍卫互相看看,他们追随她多年,对她的脾气与行事也有了解,犹豫问:“您要做什么?”
祝桥怕她一气之下去砸巫庙,即使他们不信鬼神,耐不住宁州多数人都信。即使是楚戈每次出征、收兵也得到巫庙祝祷,逢灾年要祈福,以安人心。
“我有数,”云桐眉目冷冽,“本还想忍她两年,谁让她自己找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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