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灵意识到再也讨不了价,转头看见千山崽被侍卫拉了下去,下意识地追了上去。
夏王也没拦着,铁了心要让她记住教训。
千山奴被拉到王殿外,侍卫们强行按着他,想让他跪好,他死活不肯跪。
夏灵眼睛又模糊了,哑着嗓子说:“让他站着!站着也不妨碍你们行刑,不是吗?”
这是第二次没强迫他下跪了。
千山奴抬头看她一眼,神色隐隐动容,嘴唇动了动,但她听不清。
侍卫们对视一眼,看在王姬的面子上果真没有再强迫他跪下,左右执起木杖,没一会就开始往少年背上招呼。
木杖打在人身上的声音又沉又闷,夏灵不愿看人受刑,却又只能眼睁睁看着,试图给他三两支撑。可没看一会,他还闷不吭声,她倒哽咽了。
不仅是心疼眼前人,还有大哥的病弱注定,以及自记事到如今以来……第一次被摧折的骄傲。
身在王权之中,享受无数尊荣,从未想过有一天也会被身处的王权践踏。
话说不出个囫囵,只觉得板子也打在了自己脊背上,疼得骨节作响。
夏灵到底忍不住,还存着一点希望,中途回头再向夏王求情,换来冷酷的一句:“再加五杖。”
她猛的一颤,死死咬着牙不再出声,只能无能为力地在台阶上,看着底下的人紧握拳头站着挨打。这千山奴身上穿着可笑破烂的宫女的衣服,满脸是冷汗,胭脂化开了眉眼,那样可笑和倔强。
没忍一会,她哑着嗓子对他直吼:“疼你就哭啊!不是个哭包么?这时逞什么英雄?”
但他就是不哭,强撑着站在庭院里,看着台阶上散着长发、哭肿了眼睛、同样狼狈的王姬,瞳孔里再无他物。也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和反应,他在刑罚里冲她快意地笑。
而夏灵觉得他笑的样子比掉眼泪还凄惨,一时心如刀绞。
四十五杖刑漫长而沉重,她不知道自己等了多长时间,只是一直看着他,片刻也挪不开眼睛,好像有什么魔力攫住了人心。
最后刑罚完毕,千山奴摇晃了两下,白着唇向前倒。
夏灵跳下台阶冲过去接住人,看见了他后背的惨状。
夏王这才负手从屋檐下出来,看着她问:“记住教训了么?”
夏灵咬着牙点头,扶着人回答:“儿臣记住了。”
刚要带人走,夏王又下了命令:“还有,此奴的伤一好,立即遣出王宫去。”
留与遣只是王的一句话,两个时段的心情。
她肩膀一抖,牙齿不住磕碰,简单的回复说得艰涩困难:“儿臣……儿臣明白了。”
夏王揉了揉眉心,语气缓和了些许:“灵儿,回去好好反省吧。”
“……是。”
夏灵扶着倒霉的千山奴走出王殿,朝露在门外焦急万分,一见两人出来的样子有些忍不住,眼周红了。刚叫人去弄担架来,千山奴自己却摇了头,半推开夏灵,发着抖的食中二指做了个自己走路的动作。
夏灵吸了鼻子不吭声,沉默地又搀住他,带着他慢慢地走:“我陪你走,别闹了。”
他脊背疼得不行,也不犟了,半个身体的重心靠在她身上,慢慢地走在夏宫漫长的路上。
“对不起。”她忽然轻声对他说,“我真是个傻子,还说什么给你自由,原来我连减轻你的刑罚都办不到。”
他侧首看她的侧脸,那睫毛上全是泪珠,在阳光下淬着光。
她又凶又难过,嘴唇咬出了印子。
千山奴没回答,就这么安静地看着她,一边龟速地走着。而她像个复读机一样,一路上都轻声说着这三个字。
渐黑的苍穹与高墙束缚了地面,此时路上除了一个人,还有另一个。
千山奴的心忽然在渐沉渐黑的浮云里定了下来。
他听着她细碎的道歉,低头看着脚下的路,不知名的水珠落在脚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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