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议室内掌声雷动。
几位领导含笑点头鼓掌,向台上的顾亦徐投出欣赏的目光。
李经理毫不吝啬嘉赏,连连夸道:“小顾,你的准备工作做得很充分,比我想象中好得太多,一看就是用了心思的。”
赵主管笑着搭腔:“是啊,年轻人的想法新颖,和我们这群老人还是不一样。小顾分析的角度很细心,连我没预料到的也讲得清清楚楚,会从自身作为消费者角度去感受——虽说我们也常讲要换位思考,但毕竟还是不够全面、贴近现实。”
“小顾,你要好好感谢你张姐这么用心啊,你不要看她严厉,其实……”
一旁张晴冷冷插话:“我什么也没教。”
几个主管只当她在客套,笑笑没当真:顾亦徐要没有张晴的指导,一个新人怎么可能分析出这么完善的报告?
顾亦徐惴惴不安地觑张晴——
“不过。”
“你做的确实不错,原本我不指望你第一次能做多好,结果远超出我的意料。”张晴难得对她笑了下,即使笑得很勉强不好看,但顾亦徐敏锐地察觉到其中淡淡的首肯。
“我得承认之前小看你了。”
顾亦徐几乎受宠若惊,女魔头原来也会认可别人的吗?
尤其是那个人,还是她?!
对桌张晴就某个点展开和顾亦徐聊了会儿,但两人间的气氛与其说是交流,不如更像是在盘问。
顾亦徐似乎不适应上级陡然温和许多的态度,神情有点紧张,连带着回答的语气也不大通顺。
李经理转头,看向从始至终保持默然的程奕:“你也分析过这几个方案,要不,上去讲下?”
程奕收回视线,“我想没必要。”
李经理挑了挑眉:“为什么没必要。”
程奕嘴角浅浅弯了下,以示回应。
“您早上让我调查防火岩棉板数量,其中有一个方案比其它两个多使用将近三倍的岩棉复合板。”
李经理怔愣片刻,隐约才记起有这回事。
随即,他忍不住笑出声,拍了拍程奕的肩头,“你小子行啊。”
前几日,周赞元直接找上他,言语之间颇为客气有礼,说明这位学生的来意。
李经理听完,暗暗吃惊。
东华大学的周赞元教授作为国内顶尖学者,兼顾氏集团独立董事,地位非同一般。依周教授对这位得意门生的关照推崇,他不得不对这年轻人格外重视几分。
既然对方有心找上他,李经理乐意卖个人情,将程奕留在身边了。
他对程奕了解不深,一开始只觉得一个大男人生得跟花架子似的招眼,不由啧啧称奇。
然而几天共事下来,除了话少、有点孤高范儿之外,挑不出别的毛病。矜傲和谦逊,都在程奕身上聚集了,但凡交代个什么,半点岔子都不会出错,十分的事要求办七|八分足已,他却随手能做到十二分封顶。
再一联想对方的年纪……
怎么说呢。
李经理心道:确实有傲气的资本。
.
笔记本底下压着一张分析结果。
程奕甚至无需拿出来对比对照,就知道它和顾亦徐那份高度重合。
重合的部分本身很好解释:商业地产发展到今天这个地步,同质化趋势明显,设计同质化也不能避免,可供提供分析的大角度无非只有那几个。
但他自昨天开始收集了近一整天资料和知识,从零开始,独立自主总结出来的结果,而面前这个女孩只花了不到三个小时。
要么是对方比他更有头脑、更聪明。
或者是——
.
下午三点。
消防楼梯间有两层消防门过渡,隔音效果尚佳,是工作人员偏爱接听私人电话的场所。
程奕推开消防门时,隐约听到有人声。
几米外第二扇防火门上,一小块视窗玻璃印出个人影。
顾亦徐背靠在消防门,正打着电话,丝毫不知背后走近一个人影。
隔着门缝,声音听不太清晰。
“……我给你发一份资料,看后做个分析,要求已经发给你了,最好在四点半前把结果发给我。”
电话的对面试图推托。
显然那人不吃这一套,语调凌然抬高:“我不管,你必须先把我的事放首位。”
女孩轻声威胁:“不准告诉我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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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议解散后,张晴心情爽利,连带看顾亦徐也有几分顺眼,把人叫到跟前叮嘱了些事项,随后便放顾亦徐下班走人了。
晚上七点多,顾氏夫妇刚吃完晚饭不久,在客厅里吹着空调看晚间新闻联播。
液晶电视上正在播报的是条最新讯息:某国因政局动荡引发了一起恶意谋害的枪击事件。
视频中闹市区一片狼藉,十几分钟前,这个街头遭遇蓄意袭击,伤情最严重的路人当场不治身亡,商铺的橱窗玻璃碎了满地,地面、墙壁的涂鸦上还流淌着受害人的血迹;警戒线外,一位驻外记者面对摄影机,语调平稳地简明解说现场情况。
那名镜头前黑发黑眸的中国记者,约莫最多二十出头,却在枪击现场冷静地不似真人。
顾母细细观摩片刻,不禁感慨:“好年轻的记者,瞧着比亦徐大不了几岁,竟敢跑到这么危险的地方工作。”
顾父刚要接话,玄关处忽然一阵声响,有人开门进屋。
顾亦徐没提前发个消息,临时回家一趟,顾氏夫妇都有些讶异。自打顾亦徐上大学起,就搬去了学校附近的房子住,平常一般遇上周末和节假日才回家,今年暑假更是一直住在外头。
“太热了——”
顾亦徐一进门放包换鞋,不停给自己扇风,“这天气,热得我快中暑,走得出了一身汗。”
母亲徐苓君顾不上看新闻了,起身拿了条汗巾:“唉呦,瞧你满头大汗的,快擦擦。”顾亦徐接过一屁股坐在沙发上,父亲倒了温水,顾亦徐一口气喝了半杯。
室内空调开得不太,只有二十六度,但对刚从外面太阳即使落下,地表温度依然高达三十多度下走了几百米的顾亦徐而言简直凉爽无比。
“怎么今天突然回家,也不告诉妈妈一声。”
“想回就回了。”顾亦徐咬着杯沿,含糊说道:不想吃外面的饭了,吃腻了。”
母亲指尖戳了下女儿的脑袋,“你自找的。早让在家里住,好吃好喝地照顾着不要,偏偏一个人在外头凑合着过活。”
顾庆民瞥了眼客厅的钟:“现在七点半不到,这么早下班?”
东华大道到珠山车程至少一小时起步,公司上班时间朝九晚六,加上市区高峰期堵车,到家怎么也得接近八点,现在却七点半不到。
顾亦徐喝完杯子里剩下的水,“提前下班了。”
顾父将信将疑。
语气陡然严肃起来:“你不会又迟到早退了。”
“我哪敢。爸爸你早上才教训了一通,我不得老老实实在公司呆一天。”
顾亦徐底气十足,“是李经理同意我提前下班的。”
她内心腹诽:要不是上班的工作毫无意义,有她没她毫无区别,也不至于迟到早退成这样……
顾父冷哼:“这还差不多。”
母亲关心亦徐的日常,“上班感觉怎么样?领导好不好说话,和同事们相处融洽么。”
顾亦徐正要开口,顾父记着早上睡懒觉迟到那档子,“嗤”地一笑,和顾母说:“你女儿今天肯定少不了挨骂。”
顾母微挑眉,意外地看向丈夫。
顾父则一副看好戏地样子瞅着顾亦徐。
顾亦徐立即不乐意了。
她不明白,为什么在公司时张晴是这样,理所当然地认为她做不出丝毫成绩。在家里爸爸也是这样。
虽说她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没啥上进心,没斗志,不够突出优异。从小到大成绩一直徘徊在中上游水平,高三时挑灯夜读一年,堪堪才过了重本线,留在本市内就读一所平平无奇的大学。
而在同一年暑假,品貌出众的堂姐顾箐,那位被家里长辈时刻挂在嘴边的骄傲,从普林斯顿顺利毕业,进入集团投资部就职。
在顾家小辈中,学历不处于首要位置,但拥有更高的学历,本身足以承认一个人的优秀。
不幸的是,世界上生来自带满分答卷的外挂堂姐只是少数人,平庸是芸芸众生的常态,顾亦徐就是其中一员。
但显然,顾氏夫妇不太能接受自己的独生女儿是个普通人。
他们像所有的父母一样对孩子寄予深厚希望,并正在致力着手开始培养。
顾庆民没让女儿空降总部,自是有一番考虑。他今年不到五十岁,正值壮年,由于一直很注重保养和健身,身体状态健康年轻,他有的是时间将亦徐培养成合格的接班人。
——这个开发项目就是很好的尝试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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