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曹操当日对何进曰:“宦官之祸,古今皆有但世主不当假之权宠,使至于此。若欲治罪,当除元恶,但付一狱吏足矣,何必纷纷召外兵乎?欲尽诛之,事必宣露。吾料其必败也。”
何进怒曰:“孟德亦怀私意耶?”
操退曰:“乱天下者,必进也。”
进乃暗差使命,赍密诏星夜往各镇去。
却说前将军、鳌乡侯、西凉刺史董卓,先为破黄巾无功,朝议将治其罪,因贿赂十常侍幸免后又结托朝贵,遂任显官,统西州大军二十万,常有不臣之心。是时得诏大喜,点起军马,陆续便行使其婿中郎将牛辅守住陕西,自己却带李傕、郭汜、张济、樊稠等提兵望洛阳进发。
卓婿谋士李儒曰:“今虽奉诏,中间多有暗味。何不差人上表,名正言顺,大事可图。”
卓大喜,遂上表。其略曰:“窃闻天下所以乱逆不止者,皆由黄门常侍张让等侮慢天常之故。臣闻扬汤止沸,不如去薪溃痈虽痛,胜于养毒。臣敢鸣钟鼓入洛阳,请除让等。社稷幸甚!天下幸甚!”
何进得表,出示大臣。
侍御史郑泰谏曰:“董卓乃豺狼也,引入京城,必食人矣。”
进曰:“汝多疑,不足谋大事。”
卢植亦谏曰:“植素知董卓为人,面善心狠一入禁庭,必生祸患。不如止之勿来,免致生乱。”
进不听,郑泰、卢植皆弃官而去。
朝廷大臣,去者大半。
进使人迎董卓于渑池,卓按兵不动。
张让等知外兵到,共议曰:“此何进之谋也我等不先下手,皆灭族矣。”
乃先伏刀斧手五十人于长乐宫嘉德门内,入告何太后曰:“今大将军矫诏召外兵至京师,欲灭臣等,望娘娘垂怜赐救。”
太后曰:“汝等可诣大将军府谢罪。”
让曰:“若到相府,骨肉齑粉矣。望娘娘宣大将军入宫谕止之。如其不从,臣等只就娘娘前请死。”
太后乃降诏宣进。进得诏便行。
主簿陈琳谏曰:“太后此诏,必是十常侍之谋,切不可去。去必有祸。”
进曰:“太后诏我,有何祸事?”
袁绍曰:“今谋已泄,事已露,将军尚欲入宫耶?”
曹操曰:“先召十常侍出,然后可入。”
进笑曰:“此小儿之见也。吾掌天下之权,十常侍敢待如何?”
绍曰:“公必欲去,我等引甲士护从,以防不测。”
于是袁绍、曹操各选精兵五百,命袁绍之弟袁术领之。袁术全身披挂,引兵布列青琐门外。绍与操带剑护送何进至长乐宫前。
黄门传懿旨云:“太后特宣大将军,余人不许辄入。”将袁绍、曹操等都阻住宫门外。
何进昂然直入。至嘉德殿门,张让、段珪迎出,左右围住,进大惊。
让厉声责进曰:“董后何罪,妄以鸩死?国母丧葬,托疾不出!汝本屠沽小辈,我等荐之天子,以致荣贵不思报效,欲相谋害,汝言我等甚浊,其清者是谁?”
进慌急,欲寻出路,宫门尽闭,伏甲齐出,将何进砍为两段。
后人有诗叹之曰“汉室倾危天数终,无谋何进作三公。几番不听忠臣谏,难免宫中受剑锋。”
让等既杀何进,袁绍久不见进出,乃于宫门外大叫曰:“请将军上车!”
让等将何进首级从墙上掷出,宣谕曰:“何进谋反,已伏诛矣!其余胁从,尽皆赦宥。”袁绍厉声大叫:“阉官谋杀大臣!诛恶党者前来助战!”
何进部将吴匡,便于青琐门外放起火来。袁术引兵突入宫庭,但见阉官,不论大小,尽皆杀之。袁绍、曹操斩关入内。赵忠、程旷、夏恽、郭胜四个被赶至翠花楼前,剁为肉泥。宫中火焰冲天。张让、段珪、曹节、侯览将太后及太子并陈留王劫去内省,从后道走北宫。
时卢植弃官未去,见宫中事变,擐甲持戈,立于阁下。遥见段珪拥逼何后过来,植大呼曰:“段珪逆贼,安敢劫太后!”
段珪回身便走。太后从窗中跳出,植急救得免。吴匡杀入内庭,见何苗亦提剑出。
匡大呼曰:“何苗同谋害兄,当共杀之!”
众人俱曰:“愿斩谋兄之贼!”苗欲走,四面围定。砍为齑粉。
绍复令军士分头来杀十常侍家属,不分大小,尽皆诛绝,多有无须者误被杀死。
曹操一面救灭宫中之火,请何太后权摄大事,遣兵追袭张让等,寻觅少帝。
且说张让、段珪劫拥少帝及陈留王,冒烟突火,连夜奔走至北邙山。约二更时分,后面喊声大举,人马赶至当前河南中部掾吏闵贡,大呼“逆贼休走!”张让见事急,遂投河而死。
帝与陈留王未知虚实,不敢高声,伏于河边乱草之内。军马四散去赶,不知帝之所在。帝与王伏至四更,露水又下,腹中饥馁,相挤而哭又怕人知觉,吞声草莽之中。
陈留王曰:“此间不可久恋,须别寻活路。”于是二人以衣相结,爬上岸边。满地荆棘,黑暗之中,不见行路。正无奈何,忽有流萤千百成群,光芒照耀,只在帝前飞转。陈留王曰:“此天助我兄弟也!”遂随萤火而行,渐渐见路。行至五更,足痛不能行,山冈边见一草堆,帝与王卧于草堆之畔。
草堆前面是一所庄院。庄主是夜梦两红日坠于庄后,惊觉,披衣出户,四下观望,见庄后草堆上红光冲天,慌忙往视,却是二人卧于草畔。
庄主问曰:“二少年谁家之子?”
帝不敢应。陈留王指帝曰:“此是当今皇帝,遭十常侍之乱,逃难到此。吾乃皇弟陈留王也。”
庄主大惊,再拜曰:“臣先朝司徒崔烈之弟崔毅也。因见十常侍卖官嫉贤,故隐于此。”遂扶帝入庄,跪进酒食。
却说闵贡赶上段珪,拿住问:“天子何在?”
珪言:“已在半路相失,不知何往。”
贡遂杀段珪,悬头于马项下,分兵四散寻觅自己却独乘一马。随路追寻,偶至崔毅庄,毅见首级,问之,贡说详细,崔毅引贡见帝,君臣痛哭。
贡曰:“国不可一日无君,请陛下还都。”
崔毅庄上止有瘦马一匹,备与帝乘。贡与陈留王共乘一马。离庄而行,不到三里,司徒王允,太尉杨彪、左军校尉淳于琼、右军校尉赵萌、后军校尉鲍信、中军校尉袁绍,一行人众,数百人马,接着车驾。君臣皆哭。先使人将段珪首级往京师号令,另换好马与帝及陈留王骑坐,簇帝还京。先是洛阳小儿谣曰:“帝非帝,王非王,千乘万骑走北邙。”至此果应其谶。
车驾行不到数里,忽见旌旗蔽日,尘土遮天,一枝人马到来。百官失色,帝亦大惊。
袁绍骤马出问:“何人?”
绣旗影里,一将飞出,厉声问:“天子何在?”
帝战栗不能言。陈留王勒马向前,叱曰:“来者何人?”
卓曰:“西凉刺史董卓也。”
陈留王曰:“汝来保驾耶,汝来劫驾耶?”
卓应曰:“特来保驾。”
陈留王曰:“既来保驾,天子在此,何不下马?”
卓大惊,慌忙下马,拜于道左。陈留王以言抚慰董卓,自初至终,并无失语。卓暗奇之,已怀废立之意。是日还宫,见何太后,俱各痛哭。检点宫中,不见了传国玉玺。
董卓屯兵城外,每日带铁甲马军入城,横行街市,百姓惶惶不安。卓出入宫庭,略无忌惮。
后军校尉鲍信,来见袁绍,言董卓必有异心,可速除之。
绍曰:“朝廷新定,未可轻动。”鲍信见王允,亦言其事。
允曰:“且容商议。”信自引本部军兵,投泰山去了。
董卓招诱何进兄弟部下之兵,尽归掌握。私谓李儒曰:“吾欲废帝立陈留王,何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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