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头鬼起身,掏出那玩意儿,冲着李正坤的脸就是一泡热尿。
李正坤只觉腥池臭河倾盆而下,将自己从头到脚淹没,做鬼以来一直禀守的仅存一点尊严荡然无存。他拚命扭动身体,不是想逃避,更不是想反抗,一心只想抱着黑头鬼双双撞死在树上。可惜他做不到,因为他一丝力气都没有,自觉已使了工地搬水泥包的力气,实际效果却是犹如冬眠的小蛇,不管受多大刺激,身子只是微微摆动了几下。
黑头鬼脸上带着解气而嘲弄的冷笑:“你不是手脚利索、胆大妄为吗?你不是身上阳气还没褪尽吗?你站起来呀,来咬我呀!哈哈”
李正坤的手指深深抠进了泥里,他以为应该是鬼血淋漓,其实并没有流血,因为没有血,钻心的疼痛感也忽略不计,他要凝聚全身最后一丝力量,做临死前的最后一击。
黑头鬼尿完了,还在提裤子,脸上得意的笑容尚未褪完,就见地上的李正坤忽地一声翻身而起,壁立眼前。李正坤双眼充血,犹如两盏红灯笼,射出的却是令他心中凛然的寒光。黑头鬼下意识地接连后退数步。
李正坤双腿一蹬,身子飞起,就象豹子扑向猎物,双手准确而有力地捏住了黑头鬼的脖颈。黑头鬼只觉一阵排山倒海的力量传来,死死卡住了他的脖子,呼吸困难,双眼直往外翻。他心头大骇,李正坤都已气若游丝,又被自己往死里折磨了快一夜,没想到还能爆发出这么大的力气!真是小鬼不可貌相。
正思考着有效反击,却见李正坤双眼一暗,往后便倒,直挺挺躺在了地上。黑头鬼摸着自己的脖颈,狠命咳了一阵,才缓过气来。他走近李正坤,抬起脚欲狠狠地踹他,却见李正坤脸带笑容,面目安详,似乎为刚才那最后一击感到很是满意。
黑头鬼又好气又好笑,又充满怜悯之心,抬起的腿犹豫了一下,还是踹出两脚,只是力道很轻。他在李正坤旁边坐下来,从身上摸出一只扁平的酒壶,拧盖喝了几口酒,苦笑道:“你说碰上我,你认了,你不知道,碰上你,老子也不得不认了。”
黑头鬼在无常殿记下板子,领了一月之期,带着手下两百兵丁,发了疯一般地四处寻找走脱的李家村鬼魂,却连个鬼毛都没看见。期满无功,返回无常殿,黑无常开恩,只打了记下的五百大棍,并未做额外处罚,但革掉差事,逐出无常殿。
黑头鬼在家里闷坐了半个多月,心中郁闷,每想起李家村一众鬼魂,就恨得牙痒。他不甘心跟头就这么栽了,又去跪求黑无常,以白丁身份过了阴阳界,来到阳间漂泊查访,以期能够侦得李家村一众鬼魂的蛛丝马迹,回殿报信,取得黑无常的谅解,官复原职。
然而数月来,漂泊人间,受尽苦辛艰难,什么也没发现,李家村一众鬼魂犹如蒸发了一般,无影无踪。黑头鬼绝望了,准备返回冥界,却不料突然撞上了李正坤这个始作佣者。
这岂不是命运的馈赠!黑头鬼起初欣喜若狂,现见李正坤浑身尿骚污泥躺在面前,不知何故,也许是同病相怜,当初的欣喜没了踪影,反倒有些可怜起李正坤来。
他拧开已拧紧了的酒壶盖子,往李正坤脸上倒了一些酒,李正坤一震醒来。黑头鬼见李正坤的眼里又射出怒火,忙晃了晃手中酒壶:“兄弟,这回是酒。”
有些酒液流到了李正坤的嘴里,证实了黑头鬼说的是真话。李正坤眼里的怒火平息了一些:“老子已经死了,你又淋我干什么?”
黑头鬼道:“要能杀了你,你以为老子不想啊?”
“鬼难道杀不死吗?”
“鬼是不死的。”
“哈哈,那不是可以为所欲为!”李正坤竟然又翻身坐了起来。
黑头鬼脸上充满轻蔑之色:“为所欲为?你能干什么?”
李正坤仔细想了想,自做鬼以来,除了受欺侮和戏耍,还真他妈什么也干不了,连死都办不到,还能干什么!心一下凉了,此时觉得被黑头鬼尿了一身,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完全用不着拼尽全力死命一搏,因为什么卵用也不起,干使了气力,还不如躺在地上歇一歇。
残酷无情的现实让他醒悟,鬼的世界跟人的世界不完全一样。在鬼的世界里,完全靠实力说话,而且是绝对的,只要实力不及,就只有受欺凌的份儿,无处伸冤。在人的世界里,惹横了还可以不顾性命对仇人做最后一搏,所谓“舍得一身剐,敢把皇帝拉下马”。可在鬼世里,不管顾不顾惜自己的性命,都要不了仇人的命。这条铁律使得复仇失去了意义,并变得呆傻可笑。
要想在鬼的世界里过得好,就必须想尽办法提升自己的实力,这是唯一的途径。而且,还要变得冷酷无情,因为冷酷也是一种实力。
李正坤突然觉得有一种醍醐灌顶的智慧,就象刚才黑头鬼那泡尿一样,浇遍全身,使他猛醒。他觉得应该感谢那一泡尿。
怎么“报答”黑头鬼,李正坤心中已有了计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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