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正坤有些不悦,殷春素明察秋毫,对他道:“好女婿,你放心,婚姻大事由父母作主,她死鬼老爹死了十几年了,恐怕早就不知投胎到哪里去了,如今只有我们两娘母相依为命,她的前程终身当然由办。妈说话算话,一定当着全镇街坊邻居的面把小丽风风光光嫁给你。你只管安闲地坐着,一切有妈主事哩。”
殷小丽闻言,微叹一声,面色忧虑。
第二天一早,殷春素便出门上街,满面光鲜,扬眉吐气,打着哈哈挨家挨户邀请街坊邻居来参加女儿的出阁喜宴。
滕明在殷春素家的遭遇被散去鬼汉传得全镇皆知,公司员工听说,悄悄到殷家门口打探真切,亦作了鸟兽散,离开时抬桌搬椅,凡能拿动之物都搬个磬尽,就差倒柱抬梁了。
镇上居民有一大半跟滕明公司有爪葛往来、利益相沾,滕明倒了对他们并无好处,这些鬼魂本不愿给泼辣难缠的殷春素抬轿子吹喇叭,但滕明倒台引起的寒蝉效应使他们感到害怕,殷家招了个厉害女婿绝非传闻,而是真正的险恶太岁,因此,都陪着笑脸虚与委蛇。
风风火火筹办了三天,殷家在镇上摆下上百桌酒筵,一字儿排开,犹如长龙卧街,街坊们拖家挈口、呼朋引伴,热热闹闹坐了大半段后头几十张桌面空空如也,显示出许多镇民对新贵的抵触和对旧例的怀念。
殷春素脸色有些阴暗,忽灵机一动,招呼过往路鬼入席,填满了剩余的席桌。
殷家院内搭着几十张麻将桌,特别要好或喜欢凑闹热的街坊,饭后都到院里打麻将。为不惊扰宾客,李正坤用土将滕明的头埋住,在土上倒覆一瓦瓮,瓮上置桌,打麻将者压根不知道桌下还埋着一个鬼。只是苦了滕明,头埋土中不能呼吸,虽死不了,但犹如万千毒虫在体内噬咬,窒息之痛实难于忍受。
晚席散后,一些醉鬼和打算趁乱揩油的小年青来浑闹洞房,胡缠半夜,最后被殷春素连笑带骂赶出去了,洞房里只剩下李正坤和殷小丽。
殷小丽一直脸色未开,布满愁云,使李正坤感到新婚之夜寡淡,提不起征伐之气。原本他也不谙男女间事,蓦然与殷小丽摒息对坐,看着她容颜紧蹙的秀丽面庞,心中的感觉变得复杂。要不要跟她说点什么,或者给她倒杯茶,或者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做,只粗暴地将她扑倒在床,如果将她扑倒在床,接下来该干什么,他脑子里也一片懵。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外面早已客去院空,夜深静谧,殷春素关院门和回她自己房间关门的声音也已响过多时,李正坤和殷小丽还局促不安地坐着。
“对不起,我并不想嫁给你。”殷小丽终于说话了,只是声如蚊鸣,小得不脑补一下李正坤都不知道她在说什么。也许她觉得自己与母亲都蒙受李正坤的厚恩,只有嫁给他才能报答,可竟在新婚之夜还在想着反悔,似乎太不近人情,颇为羞愧惶恐。
李正坤拍案而起,在席上喝的酒直往嗓子眼儿顶,差点喷涌而出,情绪变得至为恶劣,扬手甩了她一巴掌:“你们母女一个贪财,一个无情,利用我,戏耍我,难不成欺负老子这个外乡鬼!”
殷小丽捂着脸流泪,见李正坤怒气冲冲,眼红筋胀,似乎要一口吞掉自己,不敢再说话,低头默默地解衫褪裤,将自己脱得精赤条条,苍白的俏脸飞上两片淡然红晕,仰面躺在床上。
李正坤本应血脉贲张,扑将上去,可他却象遭到重击,弯腰张嘴,呕吐连声,弄得床前一片狼藉。在殷小丽雪白的胸脯上有一道近尺长的巨大口子,尚在渗着鲜血,透过伤口似乎还可见心脏在里面跳动。
殷小丽告诉李正坤,她在阳间爱上了她的同学,殷春素嫌对方家里穷,不许他们在一起,二人遂相约殉情。殷小丽用一把尖刀刺进自己的心脏,拉下这个大口子,做鬼后留下后遗证,只要一想起旧时爱人,心脏就似乎要跳出胸腔,伤口也会渗血。
李正坤只感倒吸凉气,头皮发麻,对殷小丽原本就不多的好感一下子荡然无存。这个看似柔弱的女子骨子里却是如此狠辣,心里又装着另一个鬼,娶了她无异于跟晦气连被,与恶梦同枕,将永沉灰暗,喜乐全无。殷家母女实乃蛇蝎之鬼,速当远离。
李正坤冲出新房,来到院中,搬开瓦瓮,掀开泥土,对着滕明的脑袋冲尿,直呼痛快。滕明大骂不止,又冷笑道:“你以为捡到了金镶玉,可没想到是个破瓦壶吧?哈哈哈的确是痛快!”
殷春素开门出来:“好女婿,怎么啦?是不是小丽不懂事,冲撞了你?你们既已结婚,她就是你老婆,有做得不对的地方,你该说就说,该管就管,我绝不会护短。”
李正坤满腹的不高兴,却说不出口,盯着殷春素看了半天,颓然叹道:“我想再喝点酒,家里还有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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