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宝珠往荣国府送请帖,彼时李瑜正在太子宫中伴读,郝能收下请帖,在李瑜书案上妥善放好了。
大明宫,文华殿。
左春坊大学士授课完毕,太子并诸公侯子弟谢礼,大学士回礼,众人便出了讲经室。
三五王孙公子成群结伴,辞别太子后自出宫往青楼娼馆、酒楼饭庄吃喝高乐去了。
李瑜来到太子身边,作了一揖,道:“殿下,臣也告退了。”
太子扶住李瑜,笑道:“不忙,今日你却回不得了。”
李瑜听了,也不知其何意,反问道:“不知此言何意?请殿下解惑。”
太子道:“昨日里你技惊四座,已得父皇青眼,故而命我今日午间领你昭仁殿觐见。”
李瑜昨日奋武展威,比以往更要多使出二三分力来,正是要得咸临帝赏识,却不想仅仅过了一夜,便要召见于他。
于是喜上心头,又向太子施一礼道:“全赖太子提携,只是不知陛下相招所谓何事?还请太子提点一二。”
太子本也欲荐才于上,今日李瑜上蒙天恩,太子也心情大好。
一则他向来敬佩李瑜才能,同他交情不浅,引为知己,如今好友乘风云之便,正要抟风而起,扶摇直上,心中也替他高兴。
二则自己同皇家诸子年岁相仿,虽则如今已为太子,然天家之事,本就难料。况自家兄弟都非易与之辈,身后各有依凭。
如若以李瑜为心腹,早丰羽翼,在朝中有所助力,往后或是兄弟阋墙之祸,或是成年观政以谋功绩,也可早作打算。
听了李瑜问他,太子道:“我也不知,想来当是一桩富贵好事,你同我去了便知。你也勿忧,一切如常即可。”
李瑜点了点头,也放下心来。于是太子携李瑜返回殿中,命陈风传膳。太子居主位,李瑜在下首陪坐。
二人用过饭后,有小太监奉茶,两人在屋中又闲聊一会。待未初时分,太子料想咸临帝也已用过午膳,于是起身招呼李瑜同行。
陈风带着两个小太监在前领路,李瑜稍让过太子半步,跟在他身旁同他说话。
众人往北出文渊阁,又行百十步,西入左翼门,北过中左门,穿后左门。往西北行一会,来至内左门外停下。
宫门外侍立着一队锦衣卫,那领头的锦衣校尉见太子来了,上前行礼。又见有外臣入内,乃令人查验过,方才让开,请太子入内。
于是众人进入内廷,往北在甬道上直行,乃见西北方有一座大殿,正是内廷帝王宫殿,乾清宫。
乾清宫东侧不远有一座偏殿,乃前明宫中藏书之处,本朝以之为帝王读书之所,即昭仁殿。此殿单檐歇山顶,明黄琉璃瓦,朱门朝南,前有几级小阶。
众人来至昭仁殿外,陈风先上前给殿外的两个小太监说话,命他们入内通报,有一个进殿说了。
不一会,一个穿紫色飞鱼袍的出来,正是太监总管戴权。戴权先给太子见礼,道:“陛下命太子同一等子李瑜入殿觐见。”接着让过身子,请两人入内。
甫进入正殿,便见正中有一张金丝楠木大书案,雕龙画凤,云海翻腾。
案上龙砚一方,金筒一座,犀角笔挂一架。书卷奏章齐整地摆放在桌上,明灯一盏,用薄纱罩住。
殿两侧各摆十余橱落地大书架,文章书卷浩如烟海,汗牛充栋,各架上标了经史子集各部,橱架整洁,时时有人打扫。
殿内,太子在前,李瑜在后,走至殿中,行礼跪拜,口呼万岁圣安。
咸临帝身着一套暗红色衮龙常服,端坐在案后,手捧一卷《贞观政要》正细细读着。因听见殿中参拜之声,乃将书放下,命其平身。
二人起身,李瑜低首在侧,太子当先说道:“父皇,儿臣已将李瑜带至。”
咸临帝冲太子点点头,又将目光转向李瑜打量,见他头顶金冠,身罩麟袍,腰环锦带,英姿勃发,暗叹其风采非凡。
又命李瑜抬头看过,见其面虽稚嫩,目有神光,俊眉修眼,鬓容英朗,颇肖其父。心中又不免感慨。
李瑜本低头候着,忽听咸临帝命他抬首,于是将头昂起,也趁着空档打量了几眼。见其龙威燕颔,浩气凛然,脸上却忽喜忽悲,心中也是不解。
方听咸临帝叹息道:“汝父李謇公生时,北拒瓦剌,攻无不克,战无不胜,实乃国朝栋梁,军中柱石,见其风采,今日犹记。
不期一朝魂逝沙场,令人叹惋。今日见汝,倒像是又见汝父,只是天人永隔,世事无常,可惜!可叹!”
李瑜见其提起亡父,悲伤叹息,乃躬身道:“陛下勿悲,所谓‘将军难免阵前亡’,沙场较敌,生死难料,况先父生受上皇与陛下恩遇,想来既以身许国,何惜一死哉?”
咸临帝听其劝慰之语,待说到“以身许国,何惜一死”,不免心头震动,暗想其区区少年,竟比那些赳赳武夫、沙场宿将更是豪气冲天,忠肝义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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