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象中魏修玉中举人发达后,好歹要给生自己养自己的老磨坊翻新装修一翻,但眼前的情景却恰恰相反。
记忆中老破小的磨坊仍然呆在它伫立了多年的地方,灰扑扑的房顶,掉渣的白墙,飘落的顶上的茅草,一切就像陈鹤耳记忆中初次见它的那样,破败。
魏修玉中举后别说是崔尚书,其他朝廷官员都会争相向他抛出橄榄枝,希望他能够加入自己的党羽,为己所用。而其中赠送的各种珍宝古玩,更是数不胜数,价值连城,更别说崔尚书女婿这个头衔,可以说他的未来是光明无限。而魏修玉短时期所赚到的金钱,更是难以想象。
“安得广厦千万间,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这样高尚的节操真是伟大,我以后也要做这样的大夫!”
年幼时的魏修玉总是穿着一身同样的棉麻衣服,靛蓝色的布料被洗的泛白。虽然衣服总是旧旧的,但上面皂角干净的味道闻起来很香。
“那如果有一天,你有了很多很多钱,你会用来干什么呢。”
小小的崔阿椒捂着膝盖,蹲在他旁边,清澈的眼睛里全是问号。
“如果我有了很多很多钱,那我要先给爹爹的磨坊翻新一遍,让里面的石磨更新,驴子更肥,把磨坊里的豆浆豆腐推广到全国各地!”
小魏修玉越说越激动,眼睛里对未来憧憬的希冀闪闪发光。
“不过,我要先给你买下一个药房,让你以后受伤了都不疼。不,我要保护好你,让你一辈子都不受伤。”
小魏修玉捏紧拳头,仿佛如果用棍子打伤陈鹤耳膝盖的大夫人就在他面前,他一定会毫不犹豫揍上去,帮她一解愁恨。
“哈哈,算了吧。”
小陈鹤耳被他逗的扑哧一笑。
“你还是先把《礼经背完吧,待会先生抽你,你要是不会被那就要哭鼻子了。一步一个脚印,我相信你能有好多好多钱的。”
属于崔阿椒的回忆疯狂涌入她的脑海,少年人之间懵懂天真的倾诉就是外人见了也会被感动。待她反应过来,脸上湿润一片。
“少年时期意气风发的少年还是忘记了他的老磨坊,和那个对他怀着殷切期望的女孩。何必呢,人总是会变的。”
陈鹤耳低声说,也不知道是说给谁。头顶老梧桐树上轻轻飘下一片绿叶,虽然不是深秋,但它依然飘的很慢,就这样悠悠擦过陈鹤耳的脸,似乎是在回应她。
陈鹤耳心情沉重地走入磨坊,初入磨坊,里面木质的屋顶结满蜘蛛网,腐烂的小洞透出屋外的阳光,接着空气中的尘埃,投下根根光柱。
“魏师傅,你在吗?”
崔阿椒幼时多与魏修玉在野外的草地上,学堂外的断桥上嬉戏玩乐。再加上魏修玉内心敏感,不愿意主动把她带到自家的磨坊,所以崔阿椒并没有见过魏修玉的父母。
“稍等,有人。”
里面传来一道沙哑的声音,不多时,里面走出来一位中年男人。男人走起路来一瘸一拐,等他到了陈鹤耳的面前,她才发现魏修玉的父亲右腿残疾,但他的面貌很有精神,虽然他的头发全白。
“我是‘饿不司’的代理人,您听说过‘饿不司’吗?”
陈鹤耳问道。
中年人想了一会,点点头:
“近来去街上买菜总能听到这个怪里怪气的名号。”
怪里怪气的名号。
陈鹤耳心里如同被刺了一刀,自己辛辛苦苦取得名字居然在别人眼里是奇怪的名号。
但正事还要做,陈鹤耳清清嗓子:
“我们的店铺依靠连接顾客和商家做生意,现在京城有人家需要你的四担豆腐。我们负责派人到你这里取,你负责做豆腐。在原价售卖的同时,我们每年还会给你提供一定的金钱,你可以认为这是补贴。如果你愿意,我们可以签个合同。“
陈鹤耳尽量说的很清楚,因为她面对的商家基本上都是大字不识,头朝黄土的农民,他们很容易上当受骗。有些人会利用他们的无知,但陈鹤耳不想。
中年人细细思考了一会,点点头:
“可以,我可以签合同。”
还没等陈鹤耳拿出合同,他说:
“但可能要等待一周。”
“为什么要等这么久?”
中年人搓了搓满是老茧的手,有些不好意思的说:
“家里就两头老驴了,前几天下雨其中一头驴摔断了蹄子,也没法拉磨了。家里就一头老驴和一个用了几十年的石磨,四担豆腐一周可能还不够。”
“你的儿子难道没有帮你吗?”
陈鹤耳这时是真的吃惊了,魏修玉当初准时牵给他一头小驴时她还以为魏修玉家的磨坊里驴子很多。在进门时,她还在心里设想魏修玉可能只是给他父亲的工作工具换新,增加,没想到他什么都没有给自己的父亲准备。
“你认识我的儿子?”
他就像天下所有的父亲一样,在提到自己儿子时,这个老实的中年男人露出了骄傲的表情。
“魏举人寒门出身,能一跃而起,今后平步青云,这都是人尽皆知的。”
虽然心中很厌恶魏修玉,但是当着一个父亲的面,她还是昧着良心夸奖起魏修玉。
“没想到他还愿意提起我个开豆腐坊的父亲。”
魏修玉的父亲咧起嘴角,看起来十分开心。
“他和他母亲在金城购置了一座宅子,京城里的宅子贵,他也不容易。”
听到这里,陈鹤耳心里不禁翻了个白眼,金城附近的宅子,虽说不便宜但也贵不到哪里去,都是一些老房子,但里面的装置都颇具有魏晋风范,以前陈鹤耳送外卖时就见到不少爱附庸风雅的文人在那里居住。
“那您为什么不搬过去住呢?”
陈鹤耳继续问。
魏修玉的父亲犹豫很久,还是落下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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