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7年的时候,龚世荣从没想过三年后自己就要死了。
他刚过五十岁,女儿大学毕业步入职场,他在工作上眼睁睁看着手底下的后生仔监控车里连熬几个通宵喝杯咖啡就容光焕发,依旧倔强地认为自己身体还算硬朗,还能和后生仔们一决高下。真说起来,他这一生倒也做过不少冒险事,但做他们这一行的,冒险在所难免。
那天是3月11号,他记得很清楚,他在下野渡海县派出所的一个朋友老纪下班后给他打了个电话,刚一接通就连骂了十几个脏字。他吓了一跳,赶忙把免提关上了。女儿从卧室探出头来问他怎么了,是谁骂了那么久,听得好带劲。
能让老纪忍不住爆粗的是那天发生的案子。说是一大早一个村民赶海的时候报了警,在一片鲜有人去的海域一处礁石下面发现了一个好像人型的东西,缠满了水草和海洋垃圾。
具体是不是人也不清楚,看着好像有两条胳膊两条腿,被泡得已经没型了,硬说是个畸形的大猩猩好像也没什么问题。
最先派去的是老纪和另一个三十多岁的民警。他们不觉得有什么问题,因为那片海域去的人太少了,礁石底下说是缠了个人,谁知道到底是什么?到了地方老纪身先士卒踩上礁石差点没滑跤。他打小不住在海边,对于爬礁石这件事不太擅长,但他已经站得那么高,脑瓜子被海风吹得嗡嗡作响。
礁石缝里好像是有个什么东西,腥臭味扑面而来,缝里的海水冲出来的时候漂着满满的腐草和臭鱼烂虾。
“不好弄,”老纪拍拍手,他寸步难行了,颤巍巍半蹲下来,两只手扶在潮湿的礁石,“拉不出来、拉不出——”
还是叫来了附近村里的打捞队,搬了很多工具过来,渔网、铁钩和刺枪。“喂、不是让你们把东西扎出来喔?!”老纪怒吼。
打捞队都是经验丰富的渔民,在礁石带附近转悠了几圈,找到了比老纪爬礁石要简单得多的隐蔽道路,绕到了礁石缝的另一侧,一个瘦弱的小个子年轻人淌进水里,用铁钩勾住缠得死死的海草,一群人拉住渔线另一头,数着口号拽,像在跟大海拔河。
尸体就是这样被发现的。
“荣弟,你没有在现场,这他妈给我吓的……”
“老纪,你在派出所呆一辈子,少见多怪啦。”
“不、不,那你就小看我了,荣弟。”
尸体幸亏包裹在海草里,没有散掉,却被海水泡得不成人形,海浪的纹理冲得皮肤斑斑勃勃,“这倒没什么稀奇的。”老纪在电话那头故弄玄虚道,“主要是这个人呐——”
他被阉了。
就是——对对。
那玩意被人割下去了,塞到嘴里用黑色胶带缠了好几圈,好像还因为怕胶带掉了,用麻绳又缠了很多股……
这人是被憋死的。
这就是“娃娃脸杀手连环杀人案”的第一宗凶案,那时候,老纪还简单粗暴地管它叫“渡海县礁石抛尸案”。渡海县位于下野区的东南部,临海,人口组成鱼龙混杂,村民大多捕鱼为生,还有不少从南亚偷渡来的黑户。
案件最终交由下野分局办理,龚世荣则是作为一个旁观者参与进来的。在那之后,他还兴冲冲地跟他的笔友写信,说下野那个荒郊野岭,多少年没出过重大刑事案件了,还要叫我们支援,我倒成了专家了。
他在信中写道:
“阿杰,人在海里泡了那么久,能留下的痕迹都被海水带走了……
案发现场那边荒得很,附近出了县城,下了国道之后就没有监控摄像头了,连过往有哪些可疑车辆都锁定不了。海滩上全是石头子,沙滩那边还有涨退潮,痕迹也留不下来。
我们在海滩边缘的草甸里,发现了两个朝向海边礁石带的鞋印,差不多判定了脚长25.5公分,体重70公斤,从尸体的伤口来看,凶手是个左撇子,力量不大,也分辨不出男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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