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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行,既视感太过于强烈。

于是,当他花了几秒钟平复自己的情绪,告诉自己进入会议室无论看到什么都不要被震惊之后,在看到会议室幕布上PPT展示出来的男男床照时,他还是感到自己的太阳穴被无形的拳头捶了一下子。

“拜托,”他冲技术科的李哲——或是别的什么名字——说道,“下次开会的时候,一上来别放这种比较有冲击性的照片吧。”

虽说他们也不是没看过这些。

李哲——管他叫什么——并没有给他满意的答复,而是例行公事一般地说,“谢兴龙住处搜查到的这个U盘里,除了有郝振华的加密法务文件以外,还有郝振华的大量床照,这些,我相信陆队长您一定再熟悉不过了?”

确实如此。

这U盘里文件的所属者郝振华,是2010年6月5日的“6·5南京路杀人案”的死者,一年前,陆志泱就是这起案件的办案人员之一。而郝振华——非常荣幸地——成为“娃娃脸连环杀人案”的最后一名死者。当初,在郝振华被杀害的案发现场发现的电脑里,有大量加密的私人文件,其中一小半属于郝振华的工作文档,另外大部分则是他和不知道多少个男人拍摄过的床照近景、没露脸的那种。

谢兴龙怎么会拥有这一批文件呢?解释显而易见只有两种,要么谢兴龙通过非法途径获得了这些文件——指他就是杀害郝振华的凶手,陆志泱在心里有点忐忑地对自己说;要么他和郝振华有着过命的交情,让后者都能把床照分享给他。

出乎他们所有人的意料,谢兴龙竟然很快就认罪了,审讯过程是那样的顺理成章。谢兴龙把他的犯罪经过讲得头头是道,连旁听的陆志泱都觉得不可思议。

整整六起凶案,一只手都数不过来的那种,从2007年,渡海县附近的村民在礁石带缝隙里找到一具尸体开始,就这样过去了四年。陆志泱从一个刚加入警队的菜鸟参与办案,到现在成了侦查小队的队长——很多人都说他为什么晋升得这样快,之前的队长死了、但他这么年轻又毫无所成,倒平步青云成了个侦查队队长。闲言碎语围绕在他身后,好像甩也甩不掉的背后灵。

但他依旧大步流星地前行,踏过所有的流言和不屑,在这四年里,“娃娃脸”——这个一直死死勒在他脖子上的枷锁,就这样断了。

如此顺利又出其不意。

“我控制不了自己。”谢兴龙在供词中是这样解释的,“我想收集这个、拍成照片,做成标本——可惜我不会做标本,不然你们会在我家里发现真的**而不是假的。”

说出这些话的时候,谢兴龙平静得好像熟睡的孩子,秀气的脸蛋鼓起来,相当富有肉感的嘴唇微凸着。他那双圆得像桃核一样的眼睛在白墙蓝边的审讯室里烁烁有神。他把家里那些照片对应着的是哪个受害人都做了一一指认,好像在做连线题的三好学生。而技术科把曾经办案时的材料与照片比对后,发现谢兴龙全部回答正确。

“峰哥、问问他,问一下他是怎样选择受害者的?”

负责审讯的林峰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镜头里的谢兴龙抬起手来揉眼睛,表情很平淡,好像这一切只是在面对班主任的训话。

“我随便选的。”他说,“哦、并不是。我杀的第一个、因为他是个混蛋,我看到他在地铁上摸了一个姑娘的屁股。”剩下的谢兴龙也解释过了。他尾随着受害者来到他的住处附近,而后几天都在同一时间乘坐了那趟地铁。同一站差不多的时间,地铁的乘客总是以惊人的概率高度重叠,这也是为什么2007年的时候,没有一个办案人员在调查受害者的行踪时发现什么疑点。

另外五个受害者呢?!

陆志泱在内心焦灼地呐喊。他实在想冲进审讯室直接把问题一股脑浇到谢兴龙的头上。他也不理解为什么作为参与了“娃娃脸连环杀人案”其中五起案件的自己没有被刘局长安排去审问这样重要的嫌犯。

“随便选的。”谢兴龙说,“你们也知道,这五个人里,有一大半的人都行为不轨,这概率还只是保守估计来着。”

“轮唔到你嚟做道德标兵。”林峰又犯了老毛病,在不合时宜的时候冒出几句白话。陆志泱虽然听不懂,但知道那又是句和审问无关的废话。

“你怎样解释你选择的这六个人里有四个人都和央铭集团有关?”

陆志泱在审讯室外面松了口气。这个姓林的老家伙终于问出了他想问的问题。

“是吗?”谢兴龙抬起眼睛,睫毛扑闪着。

“是啊?!”

“警官,这个我真的没注意,不好意思。”

“去年1月8号,死者赵盛德是花都街福利院的院长,几年前被区政府接管之前,这个福利院一直受央铭器材的资助。”林峰像朗诵一样充满感情地念出来。老实讲,去年经历过那四起凶案的,没有人不会觉得刻骨铭心。

陆志泱的指甲掐进手掌里。

“3月12号的死者孙强,是白泥湾私立医院的医生,该医院长久以来一直是央铭器材的合作方;之后的两名受害者更不用讲,其中张远是小鹿山公司的财务总监,郝振华则是一直受雇于央铭的律师之一。”

谢兴龙的腿抖了几下,脑袋一甩,刘海飞到太阳穴后边。“喔。”他回答,看上去挺无辜的,“那你们最好也查一查这个央铭集团,和它沾边的人为什么都那样行为不轨啊。”

一口气憋在陆志泱的胸口,堵得他眼前发黑。他看着屏幕上的谢兴龙那张平静的、端正的脸。不对、不对。他在心里默念。不是这样的。

这个谢兴龙确实长着一张相当稚嫩的脸,如女大学生孙雨菲的描述,是个长相清秀,轮廓圆润的人,浓密的剑眉配着腮帮子上的婴儿肥,在人群中,会是个相当惹人注目的孩子。陆志泱知道这种人,在学生时代就是那种坐教室最后一排,在女生群体里很吃香的类型。

“我恰巧碰到了这些容易上钩的人。”谢兴龙说,语气甚至算得上是诚恳的,“我那时候觉得,男人就是这样,他们长着那个玩意出去祸害别人,还不如割掉省心一些。”

在场的男性都沉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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