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节帅大营

随着亲兵进入议事大厅禀告王子腾已至营外,营房厅内议事的一众京营将校,皆是心头一震,安静下来,落针可闻。

贾珩面色平静一如玄水,心头一动,沉声道:“诸将在此稍待,本官去去就来。”

王子腾迅速来此,并没有出乎他的意料。

据庞师立所言,王子腾一早儿去了户部催饷,想必在神京城中听到五城兵马司以及锦衣府缇骑的封锁动静,即刻赶来京营坐镇,试图控制局势。

“但不能让王子腾与京营诸将相见,否则一旦说漏嘴,虽不至即刻哗变,也容易引起其他波折。”

贾珩如是想着,一边给主簿宋源使了个眼色,一边领着一队亲兵,昂首阔步出了营房,并唤上记室参军纪闵,一同前去营门见王子腾。

却说王子腾此刻打就站在营门之外,听着节帅大营内动静,随着时间流逝,脸上不由现出一丝焦虑。

“难道里面出了变故?可看着明明平静……”

正在王子腾心头猜测时,但见营门大开,一队盔甲鲜明、军容严整的兵丁如潮水般涌出,分列两旁,自中间走出一位外披玄色大氅,内着锦袍武官服饰的少年武将,其人身形挺拔,气度沉凝,在几个果勇营京营将校簇拥下,快步近得前来。

“这……这贾珩,他怎么会在这里?”王子腾面色倏变,浓眉之下,目光疑惑地看向贾珩,心头涌起一股不妙来。

贾珩小儿先是以五城兵马司与锦衣府缇骑封锁神京城,而后火速率果勇营来他节帅大营……难道是一场阴谋?

贾珩打量着王子腾,摆了摆手,不多时,伴随着“吱呀”的沉重声音,果勇营小校转动绞盘,营门大开。

王子腾见此,再不耽搁,领着十余个亲兵,驱马进入营房,近前,质问道:“贾云麾,你不在果勇营督军,为何会来本帅中军营盘?”

贾珩冷笑一声,高声喝道:“王节帅,你来的正好!本官听闻耀武营都督佥事李勋借整军之事,草菅人命,排斥异己,故而过来查问,本官现以天子剑正告王节帅,为稽查军中不法之事,京营诸团营暂归本官节制!王节帅,天子剑在,如圣上亲临,尔等还不下得马来!”

说着,身后一众教导营军兵,抽刀出鞘,向着王子腾十余骑围拢而来。

王子腾被贾珩这话说得愣怔原地,都没反应过来。

不是立威营参将罗锐造反,攻打耀武营吗?

这贾珩现在又说什么正,还要节制诸团营?

王子腾脸色变幻,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而这时,耳畔却听得一声沉喝,“王子腾,本官手握天子剑,如圣上亲临,尔拒马回话,是在藐视圣上?”

贾珩手握天子剑,怒喝一声,其音铮铮。

其实,分明注意到身后营房之中,已有京营将校按捺不住,从厅中涌出来,站在廊檐下,远远听着这边儿的动静。

王子腾脸色难看,目光艰难地落在那金龙剑鞘的宝剑上,冷哼一声,滚鞍下马,随之而后,所率亲兵也纷纷下得马来。

贾珩不等王子腾反应过来,再次沉喝道:“天子剑在,如圣上亲临,王节帅站着回话,无人臣之礼,该当何罪?”

王子腾脸色发青,身形如遭雷殛,嘴唇颤抖,跪下行礼,说道:“末将见过天使!”

而在这时,记室参军纪闵小跑近前,压低了声音,在王子腾耳畔低语说道:“节帅,立威营参将罗锐率兵作乱,贾云麾以防变故,召集京营将校在营房中议事,诸将深怨节帅,几有哗变之险,节帅还请顾全大局,不道出罗锐已反之事。”

王子腾正自跪着,听着纪闵低声解释,脸色变幻,心头又惊又怒。

合着贾珩小儿竟是拿他在做筏子,平息叛乱,安抚众将,简直……岂有此理!

但憋屈之处在于,他此刻还不好道出实情,否则不闹出哗变还好说,一旦乱将起来,事后天子降罪,大祸临头。

忍!

王子腾脸颊铁青,就判断出所处境地。

贾珩见王子腾知晓利害,面色顿了顿,沉声道:“王子腾,本官现以天子剑令你,至营房稍待,恭候朝廷旨意,如对本官不服,只管上疏弹劾,来人啊,将王子腾等一干人等押下去!”

说着,摆了摆手。

身后果勇营之兵,顷刻间向着王子腾及其亲兵涌来,团团围住。

而二人对话,自然清晰无误落在营房中的团营诸将,让人心头凛然,面色复杂。

暗道,好一把天子剑,京营节度使竟被威吓,束手就擒,押至营房。

营房之中,一位身量稍高的将领,面色古怪,压低了声音道:“诸位可曾听说,这贾云麾原就和王子腾不合,听说前日,王子腾还上疏说贾云麾练兵无方呢。”

一个五短身材,脸膛黝黑的青年将领,嘿然一笑道:“两人可算是早就有旧恨了,这是我听人说的,数月前,贾云麾剿寇班师,听说王节帅领着亲信去迎,结果你们猜怎么着?贾云麾面子都没给,扭头儿就走,王节帅当时气得脸都黑了。”

众将一听,都是笑道:“还有这事儿?”

说实话,以前这些京营将校忙着应对王子腾的整顿,真没有留意贾王两家的龃龉。

一个参将讥笑说道:“还不止,那天王节帅过生儿,贾云麾就没去,这两家可是老亲来着。”

“是了,那天是没见着果勇营的人。”一个将领不怀好意笑道。

另外一个游击将军皱眉道:”这个,那天王节帅召集的整军之议,这贾云麾就没来,摆明了不给面子。”

“拿着天子剑,自有这个底气。”鼓勇营都督佥事,面色冷漠,接话说道。

一个头发灰白的老将,摇了摇头道:“宁国府的一等神威将军,当年官居京营节度,长达十数年,老夫当年还在神威将军手下听过差,后来贾家再无人往军中为将,而王子腾却借着贾家的势,成了京营节度,这贾云麾为贾族族长,岂能甘心?贾王两家貌合神离,斗得利害,现在贾家拿了王子腾错处,势必不能善罢甘休,有好戏看了。”

一听这等秘闻,众将的八卦之火熊熊燃烧,心思浮动起来。

别说,经过一番七嘴八舌的议论,众将对贾珩先前察果勇营整军不法一事,更是深信不疑。

人家这是借机要给王子腾使绊子,借着李勋整军闹出人命的事儿,要把王子腾给弄下去。

那还说什么们,他们好好看戏就是了1

等两家斗得你死我活,这整军的事儿,说不得……嘿嘿。

众将心思各异,幸灾乐祸。

宋源此刻静静看着正在窃窃私议的众将,暗暗松了一口气。

现在众人的关注点都放在贾、王二人借整军一事“斗法”,那么反而不会生出其他心思。

这是人的正常心理,心存侥幸,喜欢幻想。

其实,哪怕事后知道立威营参将罗锐反了,也可以说贾珩正因为看王子腾、李勋等人,胡作非为,闹出了这等大乱子,要借机“整”王子腾。

这边厢,王子腾脸色阴沉,一言不发。

他现在已知道了,他彻彻底底成为眼前小儿安抚众将的手段。

可明明只要他调度兵力,平定乱兵……现在却要被乖乖配合这小儿平叛!

“可恨!”王子腾愤恨想着。

但眼下却不得不屈从,真要闹出大乱子,那才是万劫不复!

念及此处,王子腾冷哼一声,道:“本官势必向圣上奏禀细情!”

说完,冷哼一声,再不多言,在贾珩派人押送下,向营房而去。

这狠话,落在远处一些看热闹的京营将校眼中,更是坐实了二人势同水火。

贾珩看向王子腾的背影,目光闪了闪,王子腾的表现,倒是有些出他所料。

这般一来,事后天子纵然问罪,也会轻上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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