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抄家之后,亲娘和十几个姨娘鸟散鱼溃,再没人理我父子死活,当真是求天不应,叫地不灵。”
甄玠回忆着平日里崔九醒的言行,与万弄玉卖惨,却总难入戏,便知所谓人与人之间的感同身受只是笑谈。
以死生相逼也无用处。
不得已,咬牙朗声吼道:“女人都是,狗屎!”
心里向房中几个姑娘各自默念一声抱歉,瞟眼一瞥万弄玉,见其人眼神冰冷,很是不以为然,由是暗暗点头。
这人设算是立住了。
一旁壮汉拧眉思索良久,近前与主子低声说了几句什么,便听万弄玉寒声吩咐:“先去把脸洗了。”
甄玠见他二人都似改了主意,抑或另有谋划,便顺着他的话进到里间,只觉扑面一阵混杂的脂粉香甜,也不知这房里进来过多少女子。
心下稍定。
最起码不再担心这位万公子有特别真男人的爱好了。
老老实实洗了脸,复又出来。
“你家的仇……”
万弄玉淡然说了半句话,抬眼时忽地怔住,直至壮汉轻咳一声,这才回神继续说道:“你家书局出的几套,暗里针砭时弊的书籍,我都看过,虽说未必字句确凿,却没有个抄家灭族的道理。”
甄玠躲了他的眼神。
那目光。
不对。
樱桃第一次见他,也是这样的眼神!
这货什么毛病?
甄玠趁着万弄玉再度开口的光景,借着灯火仔细打量了一番,心疑他原是女扮男装的姑娘,才会有这等异样的眼神,可越是看得细致,越是膈应。
他是有喉结的。
身材,好说。
并非人人都有小肥那等天赋。
语调,好说。
他嗓音本就听不清男女。
这眼神,怕不是想要和我撅草棍吧……
“要不然,你就跟着我吧。”
万弄玉放低几分声音,温柔说道。
甄玠猛然一个寒颤。
猛地摇头。
便听他解释说道:“在夷州时,有一阵子不曾见着你家出的书籍,我曾让兄长托人打听过,回信来说,原来是你家给体仁院家害了,彼时甚觉遗憾。”
万弄玉说着站起身来,近前与他平视,憾然道:“天下,哪里还容不下一个义气书生了?”
而后语气坚定,“你跟着我,你家的大仇,我替你报。”
之后更是带着些赌咒盟誓的意味,“等去了夷州,你想刊什么书就刊什么书,绝不会有人过问一句!待得天下平定,再与白氏细论究竟!”
不得不说。
崔九醒心里多少会有点感动。
假如是他在这里的话。
甄玠瞟了一眼壮汉,其人眼中满是你答应也得答应,不答应,当然也是你的权利……那人抖了抖宽厚的膀子,嘿然一笑,你有你的权利,我有我的乐子。
这万弄玉。
这般说话。
在夷州肯定是很有些地位,身旁壮汉就相当于甄琇在扬州卫的角色,想必也是一等一的双花红棍。
“我……热爱我的国家,我相信坏人只是少数。”
甄玠琢磨着万弄玉应该挺在意人的骨气。
壮汉轻声狞笑,硕大无比的巴掌遮梁蔽光向他头顶笼罩而来,压迫感就像是裹在软弱无力的病人头上的一床厚被,想要反抗,却连伸手阻挡的力气都没有。
窒息感则如穿反了毛衣一样强烈。
“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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