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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志远略略思忖,说道:「他才六岁,这家他是掌不过来的,你要我代为照应,这我柳家能够做到,但你须说服族中之人才行。」

范德广左手仍是搭在门板上,右手却扶在自己心口,呼吸却是愈来愈急促,柳志远看出不对,踏上一步,忙问道:「你这是,怎么了?身上哪处不适宜了?」

范德广摆摆手,没有回柳志远的话,却是说道:「德承是个好的,他人聪明,又勤勉,还很好学,我确是很欢喜他,平日对他也多有照顾。族中之事你且放心,有范有寿和范有福在,他二人是能当事的。柳知行,我杀老东西的时候没有任何犹豫,冲着他的心口,就这么一刀,两刀,三刀,四刀……每一刀都戳在他的心窝子里,每戳一刀,我心里便多一分开心,看着他咽气,我心中便高兴至极。咳咳……」

柳志远忙拉过他的手,摸着脉门,面色剧变,双手捏着他双肩,大喝道:「范德广!你到底吃了甚么药!?」

范德广嘴角流下丝丝发黑的鲜血,苦笑道:「三颗药丸,只有红色是老东西留给德承的,黑色的却是我回庄子后放进去的,我生怕所作所为被你看穿,且我也不愿去衙门受那酷刑,便给自己留了一颗毒丸,呵,自己了结了自己罢,免受痛苦。」

柳志远蹙眉道:「你这又是何苦呢?冰儿……」

范德广却打断了柳志远的话,低声苦笑道:「别打岔,我已所剩无几,听我把话说完。」

地上被绑缚着的范有寿喊道:「主人!不要!」

而同样被绑缚着的范有福亦是哭喊道:「主人!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啊,主人!」

柳志远哪里管得这些,他心中极为懊恼,忙大喊陈冰,陈冰见时亦是大惊失色,把了脉搏,忙在运起兰花手势,在他周身大穴上扎了银针,忙喊柳志远道:「知行!在他大椎穴上输入些真气!快!」

柳志远还未动手,范德广一口黑色鲜血已从口中喷出,陈冰见了心中凉了半截,范德广倚着门边,缓缓坐倒在地上,柳志远看向陈冰,陈冰面露难过之色,对柳志远微微摇摇头,低声道:「吐的是黑血,毒已攻心,太迟了,来不及了。」

柳志远长叹一声,蹲下身子,问范德广道:「鹿鸣兄,你还有甚么想说的一并都告诉我罢,我柳志远能替你做的,决不食言。」

范德广额头布满了汗珠,面色也愈发的惨白,他喘着粗气,小声道:「杀老东西和韩氏的事情全是我一人所为,无关他人,有寿和有福并未参与其中,范家对他二人有恩,他二人对我更是忠心耿耿,德承有他二人伴在左右,我还是放心的。因而小事情上有他二人在,是能帮到德承的,但是大事情上,还须知行多多上心,多多提点德承,哎,我范家如今基本只剩下这么一根独苗了。」言罢,他吃力的伸出了自己的右手。

柳志远握着他的手,说道:「好,我答应你。」

范有寿和范有福却齐声喊道:「主人!这,这

都是我二人……」

范德广用尽力气,喊道:「住嘴!咳咳……」他这二字刚出口,一口黑血也随之咳出。

柳志远面色难看,喝止了范有福和范有寿,范德广长长吁了一口气,整个人却是愈来愈无力,原本举起的右手,也已垂在自己身旁,他低低苦笑一声,说话声音亦是越来越轻,说道:「知行,多谢你。范家那些地契房契,里头有一张地契,是弁山西面那一千八百亩地的,这个我就送给你了,就当是照看提点德承的酬金了。你莫要推辞,一定要,要收下。」..

柳志远本不想收,可看着范德广瞧着自己那殷切的眼神,却又于心不忍推辞,心道:「这地先替他看顾起来,待范德承及冠之后,再归还于他便是了。」他心中打定主意后,说道:「好,这地我就先收着,德承亦有我柳家照看着,哎,你就,你就放心罢。」

范德广目露喜色,极为吃力的伸出手,与柳志远握在了一起,说道:「那就,那就有劳知行了,莫要让德承,让德承学我……」言罢,范德广身子一歪,慢慢合上了双眼,靠在门板上的身子亦是慢慢瘫软在了地上,而他握着柳志远的手也是松开垂落在了身旁。此时,庄中响起了鸡鸣,一缕晨曦破开罩着的雾气,直透入屋内,柳志远站起身子,一甩衣袖,对着范德广的尸身行了一礼,低声道:「鹿鸣兄,你就安心的去罢。」

面朝内睡着的范德承,双眸虽是轻闭,可一行清泪却顺着鼻尖滴滴淌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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