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降临。
冷风吹过,湖岸水杉与湖中枯败的残荷一同摇晃着,天地一片昏沉。
远方有声音传来,“哾唠哾唠”,那是赶鹅的,又间喝着大鹅嘹亮极具穿透力的鸣叫,这就是湖区,靠水吃水,真要说起来,养鹅的比养鸭的多。
许长鸣拎着竹竿,一路将鸭子赶回来,关在小屋后面的鸭圈,许岩牵着母亲的手跟妹妹一起在后面,之后不久,火光亮起,又燃起袅袅炊烟。
这是一段十分安宁的岁月,没有手机,没有WiFi,甚至没有电。
小小的房子,独自坐落在湖边,距离最近的住户也在数百米开外,一家四口,与鸭为伴。
或许这是很苦的,但许岩并不觉得,因为有父母,为他挡住了严寒,让他不至忍饥挨饿。
比较难为情的是,睡觉之前,要洗屁股。
都奔四十的人了,被母亲捉着洗屁股,不洗还不行,这羞耻感,感觉仅次于被强行喂奶。
至夜幕彻底降临,呜咽的风声中,一把白瓷调羹,些许棉油,一根手工搓成的灯芯,点燃,火光开始跳跃,照亮童年的世界。
“a。”
“啊!”
“o。”
“哦!”
“e。”
“额!”
“……”
开始了。
虽然都是小学没读完,但许长鸣认得很多字,还能写一笔好字。
徐丽兰则借着昏暗微弱的油灯,拆起了旧毛衣,然后重新织打。
这是一个时代的记忆。
毛衣哪怕破了旧了,也是不能扔的,而是会改大小,重新织过,织成毛衣,织成线裤。
相比之下,买新毛线是很奢侈的事情,一般就算是买了,也只会用在孩子身上。
某一刻,忽然又放下,招呼许岩:“石头,过来。”
“嗯,不要。”许岩在另一头,抱着许长鸣胳膊,拨浪鼓一样摇头。
徐丽兰冷笑,直接上手:“不要也得要,疼死了,快点。”
许岩:“……”
胳膊拧不过大腿。
小胳膊小腿,更是拧不过大胳膊大腿。
或许等妹妹断奶就好了吧,黑暗中,许岩眨巴着眼,漫无边际想着。
忽然又问:“妈妈,你睡着了没?”
“嗯,快睡着了。”
“妈妈,你生我的时候是不是很疼啊?”
“是啊,大出血,差点死了。”
“妈妈……”
“还有完没完,赶紧睡,闭上眼睛不许说话,不然打你屁股!”
“哦。”
许岩缩了缩脖子,立马就乖了,老老实实睡觉,居然也很快睡了过去。
翌日,天气晴好,北风不顾,当许岩醒来时,母亲已经在外面忙碌了。
因为今天不用大老远去卖蛋,所以相对要轻松一些,送完饭回来,便开始洗衣服,洗妹妹换下来的尿片。
许岩规规矩矩坐在旁边,歪着小脑袋,某一刻,忽然又站了起来,拿了一片水瓢大的大蚌壳,拿了一截洗净的莲藕,用干净的鹅卵石,捣捣捣捣捣。
徐丽兰抬头看了一眼,好笑:“不捶螺蛳壳壳改捶莲藕啦?”
“嗯,螺蛳壳壳腥味太重了,脏。”许岩一本正经,说着还煞有介事端来一个木盆,把捶出来的渣渣和浆液都倒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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