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符元年。
立春。
距离“浮云山”十数里开外,有片零散的荒野村落。
村中人家不足百户。
村民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世代靠农耕生活。
眼下,又值耕种时节。
在大片广袤的农田间,一群衣衫朴实的村民,看着脚下未化开的冻土,一筹莫展。
嘭、嘭嘭!
有人用锄头使劲刨了几下土,好似砸到了坚硬的铁石,震的手臂发麻。
开春伊始,雨雪比往年多了些,再加上连续的大风天,可把土地给彻底冻夯实了。
一时半会儿天气也无法转暖。
若仅靠人力开垦,怕是十分吃力了。
“误了播种,今年可没法向‘沙大户’交齐佃粮了啊……”人群中,一位须发皆白的枯瘦老者,满脸愁容的颤声道。
这大片的农田耕地,并不属于村民们,而是属于沙大户的。
他们只是沙家的佃户。
世代靠租赁沙家田地,以粮食抵佃钱,苟延残喘。
耕种讲究风调雨顺,靠天赏饭,若无法及时翻土播种,生活将会陷入困顿。
谁都知道,沙大户好剥皮抽筋,敲骨吸髓。
交不上所欠的佃钱,那么就继续利上加利利滚利,直到逼死佃户,或者强迫佃户卖儿卖女,家破人亡为止。
总之一句话,只要家中还有一个人在呼吸,就得把祖上世代所欠的佃钱全都还上。
眼下老天爷不给饭吃了,教人如何不愁?
“要不……大家一起筹点钱,去跟沙大户租头耕牛吧?”
这般坚硬的冻土,若仅靠人力开垦,短时间已无可能了。
提议虽好,可众人兀自面面相觑。
沙大户家的牛……
实在是租不起哟!
早春的寒风,刺骨凛冽。
刮的呜呜作响。
在场哀怨愤懑的村民们,衣衫猎猎,在寒风中瑟瑟发抖。
人冷心更凉。
隐约间,远处的晨雾中,忽然传来一阵窸窣窸窣的脚步声。
那是千层底踩裂硬土块的声音。
离得近了,众人方才辨识出,原来是沙大户家的一名监工。
每隔一段时间,沙大户就会派出这些监工,像狗一样,四处巡游。
若遇到“懒散”的佃户,便会皮鞭伺候,一顿打骂。
可今日这位监工却一改往日嚣张跋扈的神色,倒显得满脸焦虑,并不像是来催促开垦的。
“你们最近可有见过沙老爷?”
监工问着话,当即扫过面前的十数位村民。
村民们一头雾水,自然无人答话。
监工急了。
“该死的泥腿子!老子问你们呢,你们可有见过沙老爷?”
直到此时,人群中为首的鸡皮老者,才迟疑着站了出来,“回尊驾的话,我等未曾见过沙老爷。”
监工闻言,仍旧仔仔细细盯着每个人的脸,上下打量,看了又看。
似乎想从某人茫然的表情中,找出一丝破绽。
“哼,若有人敢知情不报,待查出来,有你们这群泥腿子好看的!”监工骂骂咧咧转身要离开,却又忽然侧头,丢下一句:“谁知晓了沙老爷的下落,赶紧来报,赏金子十锭!”
一听赏十锭金子,人群立时哗然。
每个人的眼中,都泛起一抹精光。
尤其是年轻人。
一锭金子足够在城里买座庭院,再娶上一房婆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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