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浣衣局是为宫廷服务的八局之二,排于御膳房之后,专为宫内皇亲国戚提供洗衣服务。坐落在德胜门以西的双柳街,是二十四监中唯一不在皇城中的宦官机构,掌印太监、佥书、监工等职皆由内务府的宫人充任。

浣衣局所在的双柳街虽然距离皇宫很近,可实际上却是京城有名的破落所在,街头巷尾,居住的多是些破家之户。同样因为离皇宫实在太近,使得三教九流之辈不敢在附近逗留,平日一些犯官家属也会选择这里租住几间屋子,烹煮饭菜送到刑部大牢或是锦衣卫的监牢中,照看自家犯事的亲人。

正所谓靠山吃山,想那皇宫里住着十几万人,每日换洗的衣物床单等换洗之物何止千万?或是缝缝补补的桌围,被套每天也要堆积如山,即使有专门的衙门负责,又岂能满足所有人的需要?就凭浣衣局五百多名宫女公公如何能浆洗的完?自是得依靠附近百姓帮衬,于是渐渐形成了个依附浣衣局生存的庞大群体。

而这个庞大群体中大都是些孤儿寡母,弃妇寡妇或是娼门从良的年迈风尘之女,基本都是类此此种凄惨际遇的弱势群体,还有些因丈夫被问罪而流落此处,苦苦等候和丈夫团聚的妇人,乃是京城著名的女人街,她们大多以靠缝补浆洗衣物为生,还有些心灵手巧的妇人则开设成衣铺,以缝制成衣或是官衣为生,时日一久,双柳街的名气大增,成了京城有名的裁缝聚集之处了。

这时代妇女不能抛头露面的找营生,扎堆聚在一处也是万般无奈的选择了,靠着清洗或是缝补衣物而换来微薄的度日之资,也算能勉强活下去,或是干脆经营些别的新奇小物件,或是靠出租屋子而发财的也大有其人,成天打交道的不是公公就是附近豪门世家的管事妇人,一般男人很少过来此处,因此这里仿佛属于另外一个世界,被京城百姓戏称为寡妇街。

即使有如此多的妇人帮着浆洗衣物,可浣衣局内的可怜宫女们,依然得不到一丝善待,年老的属于被抛弃的等死之人,年轻的更是得罪人的犯事之身,常年苦役致死就是她们的悲惨宿命了。

明代的宫女可以算得上历朝历代最苦命的宫女了,就连清朝的宫女都能在年满三十岁后放其归家,而明朝的宫女们如无特殊情况,大都只能老死在宫中了,这其实也是由于制度原因造成的悲剧。

明朝建国初期,太祖朱元璋就着手建立女官制度,设立了六尚局。设立女官制度的目的是服务后宫、传习礼教,包含后宫的方方面面的事务。女官制度设立后,进行了一次较大规模的人员选取。朝廷派人前往苏杭两处州府,挑选知书达理并且愿意入宫的女子。

随着宫廷事务的增多,女官逐渐不能适应宫中需要,为此明廷对女官制度进行了两次大规模的修订,使之不断完善。经过洪武年间的不断完善与发展,至洪武二十八年九月,明代女官制度臻于完备,形成一套机构庞大、职责全面、体制明确、组织缜密、分工细致、功能齐全的制度。

女官几乎囊括了后宫所有的事务,包括了导引中宫、出纳文籍、宫闱管钥、礼乐起居、朝见宴会、衣服首饰、羽仪仗卫、司膳传膳、医方药物、帷帐洒扫、园苑种植、灯烛膏火、女红课程、饮食薪炭等等事项。

洪武以后,女官地位有所下降,女官制度呈现出衰弱的趋势。建文时期和永乐初期,女官制度基本沿袭前制未改。永乐中后期,宦官地位渐渐抬升,此后,女官渐受宦官的排挤,所负职任多为宦官所取代,女官制度辉煌不再。

洪熙、宣德以后,史籍中有关女官的记载减少,甚至有时期鲜见其面。推其原因,一是太监地位上升,宫中事务多由宦官承担,女官职能在一定程度上弱化,限于无“用武之地”的处境;二是女官入宫后长期任职,人员的递补逐渐趋于减少,几次女官的选取也是因缺人严重而不得已行之,因此,女官制度从永乐开始衰落,终明之世,一直处于低迷状态。

明中后期多采选少女进宫,进宫后皆需预教,更多地升为女官的宫女皆是受宦官的教导。女官方方面面都需依赖于宦官,甚至受制于宦官,虽然设置女官主要是为佐理内政,与宦官亦不相同属各司其职,但显然女官的权限在制度创立之初就与宦官不对等,又如何来遏制宦官之权势。

永乐以后宦官已经日益受到重用,权力越来越大,镇守、监军、出使、采办,无所不为,宦官权势的膨胀,势必导致女官职权被侵夺。

当初朱冶廷为了解决统一制式校服的问题,带着魏彬及一众保护他的东厂番子进入到浣衣局时,即使心硬如铁之人,此时也不禁深深为之震撼。

凌乱不堪的破旧木桶木盆堆满整个院子,到处都是挂满无数衣物的竹竿架子,几百位宫女分散在整个院子中,十几口水井附近都有衣衫褴褛的宫女,使劲力气的摇起水桶,把个冰冷井水倒入脚下那硕大的木盆中,一个个好似风中残烛,摇摇欲坠的咬牙坚持,整个地面更是泥泞不堪,到处都是污水坑,好似水泽之国一般。

朱冶廷一脚踩下,立时水花四起,把个簇新的官靴踩得肮脏不堪,可他却像是没有感觉一样,依然大步朝院子里走去,身后数十名东厂番子一见皇爷如此做派,心中同时升起敬意,立时不管不顾的跟着踩在泥水地里,大步追了上去。

看着满头白发苍苍的老迈宫女,颤颤巍巍的蹲在地上浆洗衣物,看着一个个满面疲惫的中年宫女,正在拎着沉重水桶四下分水,再看看那一个个年纪轻轻的宫女们,如同行尸走肉般的在院子里干活,朱冶廷心中升起一丝凄楚,更是冷眼瞧见一众服饰华贵,拎着皮鞭躲在干燥地带说说笑笑的公公们,朱冶廷立时一言不发的走至院子中间站住。

神色恍惚的浆洗衣物,这些宫女人人整个脸上,都布满被冷风割裂的道道伤痕,嘴唇更是青紫一片渗出丝丝血迹,即使年轻者,也早已不复往日清纯秀美的容颜,好似被无情岁月摧残过一样,满面风霜的死气沉沉,原本秀气白嫩的双手,早已被冰凌刺骨的井水浸泡的仿佛破裂龟壳一般,红彤彤,肿胀胀,鲜红红的刺眼之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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