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云最烦睡得不好,尤其最近开始,每日睡了也依旧觉得有些疲惫。此时坐在福菱屋内与她说着话,心情也不顺畅。
福菱屋中有一漏壶,滴答滴答的水声清脆,回声却绵长,尤其在这蝉声躁动的夜色里,显得更加恼人。
此时夏云睨一眼那漏壶,不耐烦的对福菱冷声道:“你总把它放在里间儿做什么?吵都吵死了。还不够心烦吗?”
黄衫的姑娘被她凶了却也不恼,只眼角一挑,轻笑道:“夏云你不懂的,我就是为了听这声音才将它放在屋中。我与你说啊,从前我没有肉身苦的很,我多想尝尝人间滋味,体会朝夕?对你们人类来说最稀疏平常的东西却是我最渴求的。在你听来这声音是糟乱之音,在我听来,这是朝夕之音,何其美妙。”
她说着缓缓起身,走到窗前。
窗下是摆放整齐的茉莉盆栽,正值花季,香味扑鼻。
却永远只是棵茉莉。
素长的指伸出窗外扯下一片嫩叶,叶片拈在指尖搓碎揉烂,鲜嫩绿汁顿时散发出一阵淡淡清香。
“夏云你瞧,它也会疼,可它不会说。”
夏云面无表情的看着她倚在窗前出神,就见她又忽的转过身来,直直看向自己眼睛。清脆道:“再有几日,我就成了真正的人了!”
那双看着她的眼睛里透着奇异的兴奋,粉白的脸颊也渐渐飞起一丝红晕。
“我要时时刻刻听着漏壶的声音,直到我肉身彻底成型。”
夏云平静看她,自是不能理解她的喜悦。她甚至在夜不能寐时也会质问自己,堂堂忠义爵家的姑娘,为何与妖魔为伍。做了…那些事情。
现下看着福菱激动地样子,她心中不安,愈发觉得烦躁。“福菱,为何你的样子总在变化,每月与每月长得都不一样。”
福菱原本笑着,但听她提问,神色一紧,连忙几步回到床前坐下,牵起她的手凑近了她柔声道:“自然是要一点一点改变的,这没什么稀奇,我最终会成为最好的样子,肉身铸成,妖力充沛!只要你帮我!夏云,像我帮你一样!你让宋言死,我绝不让她活。顾玉清就是我们的。好不好?”
夏云听她提到顾玉清,立刻皱眉,正要不悦开口,就听她连忙又道:“你的!是你的顾哥哥。我是帮你的。顾玉清是门好亲事,我会帮你促成。日后你们成亲,我还会帮他平步青云官路畅通,你将来就是最体面的顾夫人。夏云,我知道你痛恨宋言,她在夺你所爱。可今天她就活不成了!只需一晚,血痣攻心,神仙也救不了她。”
夏云忍不住眨了眨眼,方才还有几分动摇的心在这一刻又变得平静。
眼神渐渐冷下来,片刻之后,重新沉声道:“福菱,我也会帮你的,我们是朋友,是同船而渡的朋友。”
一字一句,像在宣誓。
福菱眼中闪过笑意,又握紧她的手,接着道:“夏云,当务之急,还是给我弄到身契,日后我就可以名正言顺跟你出去了,我给你当贴身的丫鬟,任谁都不能在压到你头上。”
夏云眸光闪烁一瞬,笑着点头,“我父亲最近几日太过繁忙,朝中不太平,他已经连着几日宿在宫里了,等他回来歇歇,我便去询问,叫他快些帮我…”
话音未落,却见福菱忽然脸色苍白身形摇晃,不过一瞬又恢复了正常。
夏云忙扶住她手臂,冷声道:“定是又有丫鬟摘你的花,伤了你元气!我就知道她们还敢在犯这毛病!”
福菱摇头,扶着床畔缓了缓神,片刻后看向夏云眼睛已满是担忧:“夏云…我的花汁,能解血痣之蛊。”
“什么…”
两人紧张对视,片刻就见夏云摇摇头。“宋言一个粗鄙之人,哪里懂得这些东西。”
福菱心中却还是有些担忧的。“想来也是,不过无妨,即便这次她真死不了,我也会有别的办法。”
“她必死无疑,若当真死不了,我便在不留情,就用你说的最狠毒的办法!”阴沉的话音落下,夏云忽然怔了怔,她意识得到了自己似乎已经变得不再是从前的样子,甚至越来越贴近面前的福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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