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对你。那之后, 再没有人敢打我。”
二人沉默许久。
段然问:“宣屿呢?没来照顾你?”
“来了, 开始每天都来, 也算是尽心陪护, 后来她知道我把股份转给了孝然, 跟我大吵一架,气得走了,之后再没来过。”
段然说:“你觉不觉得你这人挺混蛋的。”
宋庭略微苦涩地笑了笑, 想到什么,犹豫了下, 终于开口:“孝然——”
“她现在很好。”
宋庭侧脸瞧段然一眼:“那就好。”他说, “我做这些不是为了让她原谅我,只是想减轻一些罪恶感, 其实她恨我也好,只要她能好好生活下去。”
段然说:“别自作多情。她不恨你, 她当你是不相干的人, 你是死是活,她都无所谓。”
宋庭一愣,和段然对视,竟有些茫然。
他埋下头, 再次按亮了手机屏幕, 翻了翻, 最后定格在一张远景照上。照片里的人,正低着头,专注地拉大提琴。
那时的孝然, 乌黑的长发,纯白的长裙,像个淑女,安安静静。
段然看着他的手指长久的按在那张照片上,然后,删了。
宋庭放下了手机:“过去,我不确定孝然是不是爱我,直到我们分开。我看见她爱别人的样子,才发现她从来没有爱过我。”
“有些结局,就如一早就摆在眼前的棋局,无论怎么走下一步,也是输。”
段然当然知道宋庭在说什么。
他再一次去看段然,目光期待:“我们还是兄弟吗?”
段然认真地看了看他:“当然。我段然一生只有一个兄弟,不能因为他做过错事,就否定他。”
下午的时候,起风了。宋庭觉得不太舒服,咳了几声,但不想进屋休息,他还有很多话想说。
“这辈子,我做了很多后悔的事,对奶奶,对孝然,甚至是宣屿。”
“他们都曾是我最亲近的人,我却一个都对不起。”
宋庭慢慢地说着,他的胡子刮得很干净,头发因为大病而剪短,瘦了太多,反而显得眉目锋利明朗。
脸庞开始陷下,眼睛里却有一种平心静气。
深黑的眼眸,正望向天空,好像望着一个完全陌生的世界。
过了会儿,他回过头来,微微地笑了。
笑容没了从前的世故和刻意,变得有一点意味深长。
“好像做了一个梦一样。”他说,声音低沉。
“醒过来的感觉如何?”段然问。
宋庭想了想:“前世今生。”
两个人聊了很久,段然发现,宋庭的脸色越来越不好了。
那是他们最后一次见面。
宋庭出殡那天,来了很多人,宣屿也来了,她哭得撕心裂肺,都喘不上气了。
那一刻,段然透过她那张美丽的脸,看到一个女人在痛失心爱男人后,一颗摇摇欲坠的心。
宣屿说,宋庭不信命,这些年,他比任何人都拼命,努力。到最后,还是抵不过命。
他死这一年,刚三十二。
段然依照宋庭生前遗愿,把他的骨灰带回了南充老家,埋在奶奶的墓边。
他坐在坡上,看着墓碑上那张年轻的笑脸,想到他们第一次见面。
第一次见面,段然四岁,宋庭六岁,俩人因为一个鸽子蛋打了一架。
宋庭仗着身高优势赢了,段然哭了一宿。
人生若只如初见。
若时光一直停留在那时多好。
宋庭死前,一直想见孝然一面。
孝然没去看他,也没流下一滴眼泪。两个人之间,没有爱,没有恨,最终什么都没剩下。
孝然再见到宣屿,已经是冬天。
她站在一条安静的街道拐角,穿着灰色的羊绒大衣,深黑色紧腿牛仔裤,戴着墨镜,手里端着杯热咖啡,正偏头和谁讲电话,表情严肃,剪短的黑发与苍白的脸色形成尖锐的对比。
她看见孝然的时候,表情凝固,匆忙说了两句就挂掉电话,朝孝然走来。
宣屿双手放进大衣兜里,从上到下打量孝然,她胖了点,头发还是剪得很短,露出两边的耳朵,既清爽又利落。
“我什么都没了,你满意了吧?”宣屿冷冷地哼出一声,用嘲讽的语气说。
孝然神色如常,露出平静又疏远的笑容:“怎么会,你还有病。”
换作从前,宣屿早就暴跳如雷,现在反而没那么急躁了,只是看着孝然的眼睛。
这个女人,从来不是什么善男信女。
这么多年了,她真是一点都没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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