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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孙映红问了小凤几个很常规的问题,诸如“你是哪里人”、“家里还有谁”这类问题。

李艾前世的时候,各大公司都喜欢面试,美其名曰“试试成色”。

不过,公孙映红这明显就是应付一下,简单的问话后她就对李艾微微施礼,说道:“国公,我问好了,这个女孩我很喜欢,琴行要是建起来,是有能用得到她的地方呢。”

实际上,有李艾倚仗着国公的身份开口,公孙映红本来就不会推辞,至于她是不是真心喜欢小凤,这也并不重要。

公孙映红从来都不是一个傻女人,能够在云韶府这种地方安安稳稳混到将近三十岁,她绝对不是普通人。

她懂得察言观色,懂得藏匿情绪,在她的心中,似乎连李艾的到来都有了预案。

“那,孤就在此谢过大家了。”

公孙映红微笑还礼,而后转头对坐在她下首的虎贵兰说道:“贵兰,你带着小凤去后面吧。”

“是。”

虎贵兰起身,盈盈一礼,然后就小心翼翼地牵起小凤的手,说道:“跟我来。”

李艾的目光追随着虎贵兰的背影离开,他若有所思。

要不要学狄公一样来一出打草惊蛇?

嗯……似乎可以。

暂时放下针对虎贵兰的念头,李艾把注意力转回到主战场。

公孙映红端起茶水,轻轻啜饮。

在待客之礼上,端茶的意思有很多,但要完成“端茶送客”,是需要主人端起茶杯请客人喝茶,当客人嘴唇碰到茶杯口后,才算完成。

而一般来说,在商讨事件的中途主人端茶啜饮,大部分是为了解渴,但有时候也代表着话题的转换。

但公孙映红似乎并没有另起话头的意愿,李艾立刻就明白,她刚刚借小凤的名义支走虎贵兰,目的就是为了表明一个态度:

“你堂堂国公到我环翠阁来了一出二进宫,不会只是简单地去安排一个小丫头吧,有什么事情敞开了说,我随时奉陪。”

看明白这一点,李艾就对坐在自己下首的李元芳说道:

“元芳兄,你且先到堂外等候,我与公孙大家有要事相商。”

“哦,是。”

看了看公孙映红和虎贵兰,李元芳虽然不太清楚两人之间的事情,但他也察觉到了现场的气氛不太对劲,眼见李艾让他出去,他就起身拱拱手,退出了环翠阁正堂。

临出门的时候,李元芳还很贴心地带上了门。

一时间,整个正堂里,就只剩下李艾和公孙映红了。

“你要想抓我,就现在把我抓起来吧,我不反抗的。”

李艾小声说。

公孙映红瞥了李艾一眼,然后用极为温柔地语气说道:“国公说的哪里话,民女怎会做这种大逆不道之事呢?”

“哦,我只是听说,我这脑袋还挺值钱的,天南海北地跑了几个月,在内卫那里的赏金可不低。”

“是啊,堂堂黄国公,一封遗书天下皆知,嗯,还会装一个冒失的公子,在民女面前自卖自夸,哎呀,真是天下仅见呢。”

公孙映红也是个妙人,这样一句尖酸刻薄的台词,居然能让她说得温柔体贴,完全没有任何攻击性的语气,仿佛她就只是在和李艾浓言软语。

李艾被说得不太好意思。

但他没有过多纠结,从怀里拿出了昨天从方谦那儿敲诈来的飞钱凭信。

李艾放在桌子上,将凭信推到了公孙映红的近前。

“怎么,是要还钱么,只是五十两银子,和劳国公挂怀,再说了,你这是看不起我?”

“我其实挺缺钱的,所以不是还你钱。”

“堂堂国公居然还会缺钱?”

“我这个李唐的国公,在武周朝堂之下,颠沛流离,四海为家,能有多少余钱呢?还得多谢公孙大家的资助,解了我燃眉之急。”

“莫要如此……国公,你我相交甚笃,明人不说暗话,你再次来我这里,到底有什么事?”

“看看上面刻着的发行柜坊。”

柜坊虽然在多数情况下是银号的别称,但其实二者还是有区别的。

神狄世界里,在许多商业城市都开设分号的大型银号就叫柜坊,例如李艾离开江州黄国公府时拿走的那两个凭信,就是从“鸿通柜坊”开具的。

这个时候一般的银号职能其实只有“存钱”和“存放贵重物”这两个,而柜坊则在这两个职能的基础上,可以发起“飞钱”的交易,而一般银号和柜坊想要开设,还必须得有官府在后面背书,柜坊的建立甚至最开始就是由各道观察使和各州刺史一同主导。

而一些只在各州、县内部开设的小型银号,则直接称呼为银号。

简言之,能够开具飞钱凭信的单位,只有官府背书的大型银号,也就是“柜坊”才可以。

所以,破绽,就出现了。

李艾给出的凭信是木制的,上面刻着“天宝银号”四个字。

公孙映红看到那四个字,立刻瞳孔震动,但她回过神来后,就把臻首撇向一边,不去看李艾的眼睛。

“天宝银号不过是幽州的一家普通银号罢了,这又怎么了。”

“我记得天宝银号是只在幽州城开设的,但这是飞钱凭信,我记得飞钱凭信是由官府下辖的柜坊开出,只在武周朝境内各道州县的同名柜坊流通。但为什么仅在幽州一州之地开设的天宝银号,却能发行飞钱凭信?天宝银号的人拿飞钱凭信,又准备做什么呢?”

公孙映红轻抿嘴唇,她感觉到了不安。

李艾的这几句话带给她的压力是极大的。

天宝银号给出的飞钱凭信,的确无法向武周朝的内地流通,但是,天宝银号在突厥牙帐和汗庭却都设有分号。

所以,天宝银号不仅仅是翌阳郡主在幽州城内的据点,更是这个女人勾结突厥主战派,更是她在边境做不可告人的买卖的大本营。

李艾虽然不知道公孙映红在翌阳郡主麾下具体负责什么,但她一定知道天宝银号,也一定知道天宝银号担着的重大干系。

“这凭信是谁给你的?”

果然,公孙映红语调冰冷起来。

“是方谦给我的。映红姐,要我介绍一下,方谦是谁吗?”

“你!”

公孙映红立刻转过头,浑身都紧绷了起来。

她双手握拳,手指被捏的发白。

她极力地告诉自己不要冲动,不能动手,在正堂外的那个男人实力太强,整个环翠阁内没有一个人是他的对手,一但李艾出事,环翠阁就没了。

在重压之下,公孙映红忽然柔声说了一句:“谁允许你叫姐姐了。”

公孙映红的声音清冽而温和,陡然从积雪化春水,倒还有些曲折婉转,令人遐思。

“嗯……是小生孟浪了。”

“小生?公子可不小呢。”

这……

李艾下意识摸了摸脸。

哦,原来脸上的胡子又长了。

仔细想想,从进幽州城以后,他就没啥机会刮胡子,他的头发也已经很长时间没有仔细打理过了。

本来是十七八岁的翩翩公子,但就是多了这一脸的胡须,沧海化桑田,潇洒也变成了狂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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