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可真打得一手好算盘,如今人人皆知,提刑司破了凶签案圣眷正浓,若不趁此机会立威,恐怕之后更没什么机会了。
一旦想通了这茬,更让林深感慨玉浅肆的敏慧颖异。刚刚得知广安侯府的情况便能在顷刻之间想出这个一举多得的点子。幸而她是个无心朝堂的女子,不然真真可怕至极。
“那你为何还要带人去后院抓人?”
若是本就没贼,怎么可能抓到人。说到底,这个莫名其妙的黑衣男子究竟是谁啊?
“我原想,若是小张氏真的头脑聪明些把戏做全套,就会发现还有一种可能——既有外贼,且不是从正门而入。那么在得知失火且墙外护卫撤走之后,便会趁机翻墙离开。”
而玉浅肆蹲守的角落恰好是别苑最偏僻,也距离夫人院落最远的地方。若是侍卫被调离救火,那也一定是这个角落最先被空出来,更加方便了贼人逃离。
玉浅肆还以为可以直接在假贼寇身上搜到所谓“赃物”,以她的手段,随便检查一下所谓“失物”,说不定就能知晓小张氏利用自己的真正目的了。
没想到,虽然真捉到了人,可竟与小张氏的事毫无相干。这反倒更勾起了她的好奇心。
尤其当玉浅肆一进侯府,便看到了伯懿搜寻的眼神。但她只是按下未表,故意多次将话题引向伯懿,利用伯懿试探广安侯与小张氏。毕竟此人看起来,的确不像是什么飞贼。
今夜众宾云集,不走正门要翻墙出入,定然深藏秘密,更不用提墙内那突如其来怪异而苍老的京戏声音,似是在传递什么消息。
只不曾想,广安侯竟然真无人认得此人,不仅如此,虞风与小张氏都以为伯懿是玉浅肆用来试探自己的,反而不敢将贼子之名安在他头上,担心伯懿借机说明,贼赃就在院内,给玉浅肆一个正大光明搜查后院的借口。
但也恰因如此,让玉浅肆确定了小张氏醉翁之意不在酒。
她真正的目的,应当就是想用一种既不得罪宾客也不惹怒侯爷的方式,让所有人知晓自己丢了东西。而自己这个送上门的玉里馆馆主变成了最好的替罪羊,代替她承受所有人的怒意与不满。
只是为何要如此大费周章呢?
玉浅肆沉吟道:“我看侯府定还有热闹可瞧,辛苦广直帮我盯紧了。若有风吹草动,第一时间报给我。待我回京交接完凶签案事宜,查完此人底细,解决了广安侯府之事。一定带着好酒来犒劳你!”
林深只听到了“好酒”二字,忙不迭地答应着。
见话题回转,先前两个无涯卫连忙问道:“司尹,这男子如何处置?”
玉浅肆像是才想起伯懿这号人一般,拍额作恍然状:“哎呀,差点忘了他。”
伸手将伯懿下巴归位,笑眯眯地道歉。
“实在对不住,今夜杂事颇多,忘了您还不能说话呢。”
伯懿活动了一下下颌,并不畏惧:“担心我与广安侯串通?”
所以才故意没给自己说话的机会。
“嗯,我喜欢同聪明人讲话。”玉浅肆点头赞许。
继而打趣道:“不过你行迹着实可疑,莫非真的偷了什么东西?你若告诉我今夜缘何来广安侯府,我倒可以考虑现在就放你离开。”
“哼”,伯懿撇嘴似笑非笑,“我看传闻也不过如此。你断案不会就靠这些威逼利诱吧?”
玉浅肆笑笑并不理会,朝身后吩咐道:“将他同清缘关到一处,明日一早一同押回京再审。”
伯懿并不意外囚车里还有其他人,毕竟玉罗刹五日之内破了江南凶签案一事,他在来京的路上便听说了无数遍。
不曾想到,囚车的黑布揭开,这个无涯司神秘兮兮一路押解而来的凶签案凶手,竟然是个慈眉广目,还在盘腿而坐、闭目念经的年轻僧人。
若不是方才此女子以神魔难辨之速抓住了自己,自己恐怕都要怀疑这玉罗刹是不是有名无实了。
笼中僧人见有人进来,并未睁眼。手下微顿一刻,便又继续旁若无人地念起经来。
黑布再次落下,连同伯懿一同被罩在了无光无影的黑暗之中,他寻了个舒服的姿势闭目闲靠,听着缥缈的诵经声,嘴角噙笑。
今日虽意外颇多,但也总算没有白走这一趟。想到墙内那语带苍悲的《程氏碑》,他眼角微润。
虽当时变故丛生,他们还未来得及详谈,但这世上还有人记得他们......真好。
*
翌日。
晨鼓将动之时,玉浅肆一行人已越过京城来看热闹的熙攘人群,停在了无提刑司门口。
眼下她正忧心的,是从抓到真凶的那一刻起,与凶犯或可相关的另一桩难事。不知该如何处理,正是满腹犹疑之时。
可刚一回到提刑司,看到一顶雪青色的马车停在司外,心中稍定。马车前的两匹白马百无聊赖地低头四处寻草吃,看起来似是到了很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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