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青用这藏在铃铛里的粉末害死了老夫人。
而虞仁遵从郡主的吩咐,将风亭苑一应事物都收了起来只待入殓。梧桐或许是担心铃铛的异常被发现,所以铤而走险去偷铃铛,结果与虞仁产生了争执,失手将他杀死。
为了掩盖痕迹脱罪,便搜罗了一些值钱物,伪造成有贼行窃的模样。
而后听闻兰车苑着了火,仓促间前往救火,怕去得太晚惹人怀疑,便在路上抄了个空木桶。别苑里处处是水,只待靠近了兰车苑再随便寻个池塘将木桶灌个半满,便能做出一路拎着重物而来,因而晚到的假象。
可这么一来,定是来不及寻地方藏东西,只能将东西顺手藏在去兰车苑的路上。只是别苑走了水,越往前头走人越多,自然最有可能埋在停脚拿东西的地方。
而冬青自老夫人殁后一直在外院,得知郡主吩咐一事,定然要比梧桐这个管事更晚些。恐怕等她赶到虞仁那里时才发现人已经死了,铃铛也没了踪影。自然会联想到梧桐,为了帮他脱罪,便促成了这一切。
玉浅肆负手而立。阵阵清风悄然落入园中,轻撩起女子炽色的裙角,睥睨之姿让人恍然目眩。
“自我昨日发现风亭苑花草的古怪,便已经怀疑养护花草之人了。那些花草虽是寻常院子里常见的,但无一例外香气馥郁。你不惜多费时间每日精心养护不同的土料,都要让那些花聚在一处,就是为了掩盖这药粉的香味吧。”
毕竟翠竹可不是好相与的,若是被她发现了陶铃里的粉末,自然会被识破。
而昨日玉浅肆多方探查,定然是叫翠竹联想起了一切,为了帮儿子顶罪,便揽下了所有罪责一死了之。
“只是我有一点不大明白,你怎么知道是梧桐杀了人的呢?”
方才看梧桐严重的意外,不似作假。
梧桐依旧垂着头,无甚精神的模样,却意外开口,直接回答了玉浅肆的问题。干涩的嗓音,似是老翁般霎时沧桑。
“是煤精,那块煤精,是她送我的。我在打斗中不慎将它落下了。”
只此一句话,便是认下了自己凶手的身份。
冬青闻言一震,颓然呆立,而后又不死心地辩解。
“这药粉是我偷偷放进去的,他并不知情。我说的......都是真的!”
“那又如何?”玉浅肆淡然而立,问道:“那又如何?他还是为你杀了人。”
冰冷浅淡的句子,像是利刃割断了冬青的喉咙一般,让她空张着口,再也说不出半句话来。
没错,终究是自己害了他。
她隔着人海望进梧桐的眼里,二人视线交错。梧桐却突地牵唇一笑,一刹间,他们都读懂了对方。
她从未后悔过,原来他也是啊。
梧桐静立在原地,颓唐却淡然,不发一语,仿若世事与他无关。
一切皆为虚幻,一切皆为空。
“为什么啊?”
虞安宁满目疑惑,毫无焦点地找到梧桐,“祖母待你那样好,为何你要伙同他人害她?”
梧桐惨笑一声。
“郡主,您自出生便集万千宠爱于一生,自然不知我这种罪官没奴的后代,活得有多么艰难。”
他隔着人海,仰头回望进冬青的眸中。
珠算、掌事、迎来送往,甚至读书......他哪一项不如那些穷酸学生?可就因为自己的祖上犯了错,自己便只能做个奴才,一辈子仰人鼻息。
但人生也不过如此,若是没有希望,麻木地活着,算不得痛苦。
可若有人给了你希望,却最终让你捧着铜盆,站在月下,搅乱水中月,笑你异想天开,才是真正的痛苦。
那种痛,让你日夜无法安眠,每每想起便慨叹辗转,无法入睡。为何,为何只差那么一点?为何,自己够不到那一汪灿月?
梧桐带着坚毅回望虞安宁,冷笑道:“十年前那个雪天,老夫人对我爹说,让他驾车送夫人去浚源寺进香祈福。若办成了这件事,便做主销了我们全家的奴籍,还我们自由之身。”
那是父亲第一次抓住希望。
那个穷苦一生,笑意似是被刀刻进面容里的老实人,为了自己的聪慧的儿子,想要搏一把。
中年人或许不知发生了什么,但定然是心存不安的。不安于此机会来得轻易,也兴然于此机会来得轻易。
临走之前,摸着儿子的脑袋,笑纹深深:“梧桐啊,等爹回来,我们就能换回原姓了。到时候,咱们一家三口便离开京城,找个风景秀丽的地方安顿下来。爹还可以找个学堂,我儿这么聪明,就算无法科举,日后也定能成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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