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要在异国他乡另找一处地方居住,那必然是一笔不小的开支。
所幸,他们提前交过了团费,旅行团为他们解决了落脚地的问题。
只是这住宿环境确实寒碜。
旅馆的规格大概只比青年旅馆好上一线,是平房,只有三层。
南舟他们分到了三层走廊尽头的大床房,加了一张弹簧床,就算成了三人间。
壁纸因为潮湿微透着黑,有的地方甚至渗着苔藓的绿,泛着反潮的腥味。
唯一的窗户外面,带着一个不到1平米的半包小阳台,又窄又小,底下与其说是小巷,不如说是一条专扔垃圾的地沟,酵着淡淡的腐臭味。
现在是泰兰德的冬季,还好上一点,要是到了真正闷热的夏季,他们恐怕就和睡在垃圾场上没有什么区别了。
阳台不到一米开外,就是另一家廉价旅馆的阳台。
因为楼房之间彼此挤挤挨挨,鸟笼子似的,窗户内能透进的日光和月光都着实有限,只能在地上象征性洒下薄薄的一层,算是聊胜于无的安慰。
好在南舟尽管长得是一副挑剔矜贵的冷淡相,人却很好养活,没什么怨言,进屋看了看房,收拾收拾就钻了被窝。
他在枕头下特意垫了一本他们刚刚花了20泰铢从地摊上淘来的二手泰语词典。
因为那本谜之书籍】里,除却一些特殊的密法符号,大多都是用泰文写成的。
没有了导师现场面对面手把手授课,南舟得自己从头学起。
江舫知道他晚上睡觉时要用功,就在他枕下藏了一小包糖渍核桃,以资鼓励。
熄了灯后,在储物格里被困了一天的南极星终于有机会出来放风了。
经历了千人追击战后,南舟他们随身跟着一只蜜袋鼯的事情已经传遍了。
他们三人用化名执行任务,本来风险就不低,要是再带着南极星这么具有特色的活物招摇过市,那还不如直接报大名摊牌得了。
一主一宠分别从枕头下偷核桃吃,有条有理,主次有序。
黑暗里有咔嚓咔嚓两处碎响,此起彼伏,仿佛屋里养了两只小老鼠。
江舫把手搭在南舟腰身上,轻轻抚摸着他柔韧的腰线。
他不懂什么是恋爱的心情,只是觉得迈过了那道心槛后,天地都广阔清爽了许多。
这样和他普通地肌肤相亲,自己心里就很踏实。
南舟正沉迷学习和磕核桃,见江舫这样喜欢自己的腰,就在嚼着糖渍核桃仁的同时,把自己的腰身和臀部往后主动一送,坐压在了江舫的大腿上,好叫他摸得方便些。
江舫:“……”唔,这就给得稍微有点超出预期了。
李银航睡在临窗的加床上,倒也软和宽敞。
她把钱一张张摊平了压在枕下,用来助眠。
可不知道为什么,她心里总转着那个叫邵明哲的人。
倒不是因为他留下的硬币,也不是因为他有意无意地阻止了那颗向她滚来的人头。
他统共也就在李银航面前露出了一双眼,更谈不上什么喜欢。
她只是觉得……他很熟悉。
那是一种说不上来的、奇妙的感觉。
李银航正在冥思苦想间,只见一个小脑袋忽的从床那侧探了过来。
南极星偷了一个糖渍核桃,撒手丢到了她的枕边,又紧锣密鼓地跑了回去,生怕跑慢了,核桃都被南舟抢光了。
李银航轻声笑了一下。
尽管刷过了牙,李银航还是捡起了那半枚核桃,含在了嘴里,也闭上了眼睛。
此时,参与副本的三组六人,都在同一楼层的不同房间。
如果“立方舟”他们算是学霸组的话,小夫妻俩则算是标准的学渣组。
他们在棚内违规用手机偷偷录了音,打算走个捷径,回家来强行抱一下佛脚。
最好也能像南舟那样,通过突击补课,掌握一门手艺活儿。
像极了在课堂上懒得听讲、并幻想自己课下会用功的学渣。
可不知道是录音功能有障碍,还是别的什么,他们录到的降头师诵咒的声音满布杂音,仿若沙哑的耳语,挲挲的,像是手指甲贴着人耳膜刮过去,感觉极其不舒服。
没有咒符的加持,后期的咒音干脆变成了刺刺拉拉的一阵怪响。
随着咒术的推进,小夫妻俩仿佛闻到了什么活物烧焦的异味。
这臭味剌鼻子,一闻就颇为不妙。
他们还算识时务,在察觉到气氛不对时就急忙关闭了录音,大眼瞪小眼地互望了一阵,总算意识到,他们这趟白掏了200泰铢,真正地做到了无功而返,连点汤水都没捞着。
曹树光沮丧道:“媳妇,睡觉吧。”
马小裴把窗户敞开一条缝透气,又顺手拉了灯。
夫妻俩心挺大,对着长吁短叹一阵儿,认清了自己是菜鸡且对方也是的事实后,便与有荣焉地放松了心情,酣然入睡了。
至于邵明哲的房间,是全然的漆黑一片。
邵明哲是他们中最先回到旅馆的。
然而,即使在独处的时候,他依然是那身热带不宜的厚重行头,连口罩都没有摘下。
他拧开水龙头,用带有铁锈味道的水慢慢清洗手指关节上的破损和血迹。
那200泰铢的确是他抢的,从一个小偷身上。
所以他在遇上李银航质疑的眼神时,没有试图解释什么。
他本来就做了。
把自己手上的血擦洗干净后,他像是夜行动物,静而无声地走回到床前。
他端端正正地坐下,仰面朝上,对自己说:“睡觉。”
下达了这个命令后,他才翻身倒下,拉好被子,闭上眼睛,仿佛这是一套需要仔细学习才能执行的刻板程序。
半夜三点时,李银航从睡梦中惊醒。
她迷迷瞪瞪地去了一趟洗手间,回来躺好后,睡意消了十之六七,还得花心思酝酿。
她就睡在窗帘下,因此窗外的树影、月影,包括防盗窗投下的栅影,她都看得极为清楚。
薄纱帘外,一只野猫踮着脚尖,从阳台的边缘悄然无声地溜过。
她并不觉得惊奇。
在临睡前她就听到了长长短短的野猫叫,而且附近的苍蝇小馆不少,每天都有厨余垃圾送进送出,可以养活的野猫数以百计。
她望着窗帘,继续酝酿睡意。
就在这时,她看到了一幕诡异至极的情境——
一个大约一米六、七的人,学着刚才那只猫的姿势,背弓在上,四肢着地,从他们的外阳台上爬动。
那巨大的影子隔着帘子送来,视觉冲击过于大了,像是一个巨人,顶天立地地从李银航的身上爬了过去。
李银航本来的睡意已经积蓄到了八分,因而对这个影子一时麻木,并未察觉到它意味着什么。
等她发现这半夜爬在外头的影子竟是个人时,她连叫都没叫出声来,一个侧滚,嘭的一声从床上滚了下来。
窗外眼看着要爬走的人影一顿,手脚并用地折回身来,隔着半包的阳台和一层薄薄的纱帘,往内里张望。
他只露着一颗黑漆漆的脑袋,却足以让人联想到一切可怕的五官出现在这张脸上时的样子。
李银航从地上爬了起来,还没来得及陷入恐慌,一只手就搭在了她的肩上。
那是江舫的手。
而南舟早已经无声无息地蹲踞在了床脚。
在永无镇里的十数年成长,将他对危险的感知雷达训练得敏感万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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