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再看这些!”
她展开地契放在迟铮面前:
“这些地契是白契,根本没在官府登记,也说不好王贵全是不是所有人。除了能确定田产原主叫王有德,田产所在是山西绛州的西郊二百里,旁的根本不清楚。”
不待迟铮回话,陆挽澜又拿起其他的票据,自言自语:“绛州的地?那就是王家人的老家了?”
再看欠条上的债主,大半都是王有德的名字。
这个“有”字,正是王维全家的大郎王有衡的字辈,想来这王有德应是王维全的同宗侄儿。
“这王有德名下不光有这么多田产,还能放出去这么多银钱。按理说,应该是王家了不得的人物,怎么从没听几个哥哥提过呢?”
“那西郊二百里又是哪里?”陆挽澜起身轻轻踱步,“我总觉得这些地契的位置,似曾相识,就是想不出在哪里见过,你去那本《大周地理志里找找,看看这个地方到底是哪儿。”
迟铮忙去架格上翻找,却又听身后陆挽澜一惊一乍:
“还有这个郑大人,他用两张老家的地契赎了个姑娘做妾。他的老家竟然也是山西绛州的。”
“哦对了,那个马球会的彩头,是不是多数都让王贵全得了去?”
“是。”迟铮点头,一边细细翻看《大周地理志,一边回复,“不光马球,几场围猎也是他拔得头筹。”
“二哥买的汗血宝马,是不是也有他一份?”
“是。”
这让陆挽澜更是震惊不已:“他如此精通骑射,那日竟被你打得毫无招架之力,难不成是装的?你可瞧出什么端倪?”
迟铮沉默须臾,回到陆挽澜身边时却是答非所问:“姑娘,绛州西郊百二里,是晋王的封地。”
“晋王的封地?”陆挽澜惊讶片刻,旋即了然地点头,“这样就说得通了!”
见迟铮投来疑问目光,便又道出心中所想:“自从哨鹿围场归来,我有一事一直想不通,就是那山西守备军好端端的,为什么会造反?”
“他们想为晋王报仇?”迟铮脱口而出。
“嗯,这倒是一个原因。”陆挽澜点了点头又摇头,“但不全是。这些守备军都是军户出身,自开国以来就在山西布政司屯兵守城,多数都是上有老下有小。效忠晋王的人虽不在少数,可他们并非不识时务之人,怎么可能只为旧主报仇,就走上绝路?”
“那就是他们怕改为营兵制后,没了屯田又降了官职,活不下去,才来讨要说法。”
迟铮所说正是谢太傅的说辞,朝堂众人并无异议。
陆挽澜却不这么认为:“若是改制,圣上必会妥帖安置这些守备军,决不可能看着他们为生计奔忙。要知道山西为边防重镇,军心不稳乃是大忌。更何况,改制只是三哥的提议,圣上并无此意。”
“属下不明白。”迟铮微微皱眉,“既然如此,那他们为何还会无诏私自入京?”
“你也想不通吧?”陆挽澜双眼微芒一闪,将那地契放在面前,“若没找出这个,我也想不通。”
“?”迟铮坐在一旁静静聆听。
“圣上削藩晋王,为的是什么?”陆挽澜问。
迟铮答:“收拢皇权。”
“这只是其一。”陆挽澜又道,“准确的说是收拢人心。”
“人心?”
“对,将封地收回重新划分,再由户部和当地官员按照黄册上的户籍记录,将田地分到百姓手中。只有百姓有田可耕,安居乐业,繁衍子嗣,才会有更多的钱粮来缴税。国库充盈,江山才能永固。”
迟铮似懂非懂。
却听陆挽澜叹一声:“可如今非但征不来税,就连山西守备军也起兵造了反,这番局面显然与圣上的设想背道而驰。究其原因,定是削藩后田地的安置,不得人心。”
回想削藩不过两年,山西便私盐盛行、时疫肆虐,就连段临颇为看重的清官蔡察都锒铛入狱,便可知百姓的生活是怎样的水深火热。
“姑娘的意思是,那晋王封地实是被王家私吞了?”迟铮看着王有德名下的地契,思索片刻又提出新问题,“就算是这样,也只是手无寸铁的百姓分不到田地。可姑娘你也说了,他们是军户,没有田地,也能到战场上拼前程,何必白白送命?”
陆挽澜越分析,就越是了然:
“既是军户,那这些人的户籍就都攥在兵部手里,王家人根本不会管他们的死活。而一朝天子一朝臣,兵部也绝不可能让这些逆王的手下再有出头之日。他们若想搏一个前程,除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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