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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无忧虽看惯了生死,但每次直面人间疾苦,她仍会受冲击。她首先是个凡人,而后算是个在外游历的君王,倘若灾祸发生于她的国家,是她的臣民所正在经历的,她该如何治理?

此时凡人的她,一只脚想迈进黑乎乎的泥里,却被一只冰凉的手抓住,“别去!那是沼泽。”

苍白术瘦的皮包骨,白皙的手背上、连青筋和血管都清晰分明,也不知哪来这么大力气。

他犹如出鞘清寒的嗓音,自头顶响起:

“你要博闻广学做个明君,让这些人有出路。”

元无忧只得狠心别过头,继续跟随着推独轮车的师父,那一杆墨青色长袍的身影。

日当正午,师徒二人走的浑身是汗,衣裳都黏糊住,也没瞧见城池,便坐原地啃麦饼充饥。

顺便听过往百姓,议论着近日的无头疫病,但见路边歪倒的人,个个躲出老远。

元无忧顶着祛了疤痕痂皮,露出嫩肉鲜红、浑似癞皮的左脸,挎个师父编的小竹筐,手拿小锈铲,几乎一步一停蹲在地上行进。

师父在后边推着车,不远不近的跟着。

有时累了,他就卸下车上的包袱,掏出龟甲铜币坐地卜卦。见到有路人求卦即占一卦,求卦者有钱给钱、没钱给东西,也没空着手的。

因为算卦这行有规矩,算不准可不收卦金,算准了倘若还不要钱,那是骂人,因为算卦这行不收死人的钱,这不咒人家必死么。

她离身后清凉解暑的解卦声愈来愈远,其实元无忧是愧对,心里不是滋味儿。

那老道鹤隐出身剑阁世家,修道半辈子,为人极清高傲物,非权贵异人不配一见,而他的徒弟却在摆摊算卦,得到的卦金都用来养她了。

但她对周易并不精通,自幼学的是紫微斗数十四星、六爻相术等帝王命术。等她这次投亲完后,也要苦修易卦,熟批八字。

至少不能让恩师孤零零一个人卖艺啊。

元无忧在地上找的,是一些常生活在山野河岸边,对治愈暑热疥疮、有抑制作用的草药。

因苍白术自陈有洁疾,看不了痈疮疖肿之病,故而得知她对抗此病十分有经验,还挺钦佩,把小姑娘骄傲的直扬下颌,突然找回了颜面,连夜给他讲如何闭眼睛治痈疮还不算,非要给他展示,哪些常见草药有奇效。

故而才有今天她的挎筐挖药。

元无忧正研究眼前一株草。这家伙长势真好,是一大坨叶子嫩绿肥厚、枝条紫红的马齿苋。

此药皮实且常见,性寒,可凉血止血,清热解毒,对治疗热毒血痢、痈肿疔疮等有奇效,能晒干使用,也能直接捣碎敷在患处。

后脑勺突然响起一声惊呼:“疫鬼偷草药了!”

元无忧一回头,大约一丈远外,居然有个黑黢黢的家伙坐地上,正拿黑爪子从她筐里抓出一把草药,生!啃!

她眼珠子瞪大,那可是新鲜外用的五行草啊!咋还内服了呢?

“喂你!你打哪来的!竟敢偷我草药?”

青衫姑娘踩的每一步都铿锵有力,气势汹汹。

那人背影干瘦,枯乱如荒草的黑发长过后腰,身穿着最粗劣的黑麻衣服,窟窿极大,瞅着里出外进叠了好几层,还是瘦的像竹节虫成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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