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想到文聘能说出此番话来。
周不疑知道，文聘能说出此番话，并非是赞成蔡瑁降曹之举，而是由衷的为荆州士民考虑，这也便如适才自己所分析那般，谁能安定荆州，文聘就支持谁。
但文聘毕竟不是像周不疑这般的后来者，看不到荆州日后被瓜分豆剖的悲剧，鉴于此，周不疑也将心比心，由衷劝道。
“将军差矣！若曹操夺了荆州，必壮其争霸天下之志，而曹操未得之地，益州刘璋在荆州之右，东吴孙权在荆州之左，交州士燮在荆州之南，曹操若欲兴兵，将从何处征伐？欲征江南，必靠舟师，曹操将从何处练军造舟？荆州军民可还有太平之日？”
“将军可还曾想过？曹操若能一举荡平诸雄便罢，若久兴征伐而寸土难下，则荆州必连遭兵燹荼毒！甚至被诸雄强据，四分五裂，州民流离！以至于分仕他国，反目成仇，互相攻杀！”
文聘听到周不疑所言，心中一惊。
当初本以为只要自己交出兵权，不再主战，放任蔡瑁降曹，实现荆州权力和平交接，那荆州便会换来和平。
如今想来，确实如周不疑所言，荆州本来就是四战之地，曹操统一北方后，不就近攻合肥、下江东，也不先扫清关中、入川蜀，而是直接屯兵南阳，欲攻荆襄，这明显就是拿荆州当跳板，通过荆州出兵东吴与西川！
荆州在曹操眼里也只是演武之所，而非养民之地！如此则荆州难有安稳之日矣！
文聘收起一脸怒色，眉目渐渐舒展，细细端详这周不疑，青眉凤目，高堂隆准，四体修颀，仪表雅致，果然是一表人才！
“呵呵！小小年纪，竟然有如此远见！我荆州尚有如此人杰！”
“但不知，公子若要起事，除了那刘备以外，还有何人为援？”
周不疑暗忖，这文聘戎马多年，又经常为刘表御北，颇知军机。今日故意来问我虚实，我若说得自己人马弱了，那他必然估量难成大事，不欲入伙。若说得自己人马多了，又怕被其听出纰漏，遭他指责空放大话而无质实，反而事与愿违！
不若如此回复他！
周不疑从容起身，向文聘拱手施礼，恭敬言道。
“在下人微言轻，外援只有刘备万余人，内援亦只南四郡驻兵数千而已。”
“但在下深知，将军虽久不在军中，可军中仍口传将军保土护民之美名！”
“因而，在下若要成事，瓦解蔡瑁三万襄阳精锐，非有文将军登高一呼不可！”
只见文聘听完周不疑所言，手中耳杯顿时放下，粗眉一挑，方眼之中屡屡泛光，胡须飞动，捋之不及。
周不疑看在眼里，文聘这明明是一副欣喜之色，却还在故作深沉，企图压抑！
文聘亦是武人，其刚勇的性格亦是暴露出他自矜难抑的弱点。
文家在荆州亦非上层世族，甚至连向氏、马氏这些没落的次等士族都算不上，文聘仅通过军功被刘表拔擢将军之列，没有深厚的家族网络根基，在荆州一众文人士大夫相互标榜之外，文聘显得相当格格不入。
曹操之所以愿意重新启用文聘，擢为江夏太守，亦是因为其家族粘连甚少，容易控制，不会再使荆州尾大不掉。
而今天周不疑把话说到这份上，就差直接明着叫文聘一声“带头大哥”了！
周不疑使文聘明白，在他周不疑的荆州新蓝图中，他文聘并非是被排除在世家大族之外的边缘人，而是自己集团中能够登高一呼的人物。
这话竟然还是出自荆州别驾甥子之口，这算是给足了文聘面子。
果然，文聘投桃报李，环视周不疑与刘先甥舅，慨然说道。
“常言刘别驾以文辞律令传家，未料公子竟然有如此坦荡襟怀！今番护佑荆州，我亦愿出力！”
文聘说毕，急忙离席走到周不疑身前，挽回周不疑长揖之礼。
周不疑双手被文聘孔武有力的虎钳把住，与文聘如此之近，自己虽比文聘还高半头，但死人堆里拼杀出来的将军自带威武之气，让人畏而生敬，于是衷心向文聘袒露道。
“愿将军莫惜报国之身，在下亦将身家托附于将军！只为共佑我荆州，不为外人所凌辱！”
文聘眉飞色舞，慷慨激昂的说道，“公子勿忧！只要有我在，便叫蔡瑁那三万精锐，有一大半出不得辕门！”
卧草！周不疑心里直接蹦出来一句崇敬之辞！
竟然还有如此意外之喜！
我本来还想偷偷摸摸的造反，没想到如今竟成了平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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