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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当初,自己还因为这事儿埋怨过父亲,双方的通话常常都是二十来秒就草草挂掉,虽然自己知道这一分钟的惯例,但也计较过剩余40秒的得失。

姜言也是在后来才知道这一分钟的典故。他上高中的时候,父母都在阳城打工,但母亲无法承受连夜加班的辛苦,旧病复发,不得已要回家疗养,家里也因此安装了一部座机电话。

听母亲说,当年父亲把她送上了回家的长途汽车,就在汽车发动之前他总在长长的车窗外转悠,显然没有找到她的座位,再后来就是买水买瓜,几番叮嘱。

汽车发动,母亲见他双眼微红,索性拉上了帘子,自己也忍受着离别的心酸。就在汽车出站的时候,母亲却看见一道蹒跚的身影追着汽车,此刻已经毫不掩饰的哭了起来。

母亲一眼就认出了父亲,因为他小腿上的伤病还未痊愈。母亲常说父亲属狗,是个命苦的人,一生辛劳只为妻儿。

之前,母亲也到阳城打工,进的是同一家做家具的工厂,父母终于在荔枝林里租了一间小房,只是能遮风避雨的那种。母亲发现了父亲的腿伤,本来只是小伤感染,但父亲舍不得花钱,更舍不得请假治疗,越拖越久,整个小腿都已经发炎化脓了。

要不是母亲也去了阳城,不知道这伤要拖多久。母亲要他请假治疗,但父亲不同意,说自己已经买了药膏,这都已经好了很多了。母亲半信半疑,这就算好多了?那以前自己没来的时候又是什么样?他一个人住在工厂里面又是过的什么日子?

听母亲说,父亲一个人在外打工的日子,每个月只给自己留下几块钱,都是用来打电话的。母亲过去之后,就在外面租了房子,一个月300的房租已经很奢侈了。

母亲心疼,就向小组长老乡告了状,组长来自川中,他们说着同样的方言,就給批了五天的假,算是格外开恩了。

父亲在诊所消了毒上了药,花费了300多。父亲觉得诊所太贵,有意记住了医生开的药方,在药店买了剩下几个疗程的药品。

治疗自然少不了消炎,父亲以前也跟大伯姜伯宣学过医,给自己打针也不在话下。只是这针头钝了,一针扎到膀子上再也无法进入肌肉层,父亲知道针头没有进去,却是一声不吭的继续推药。

母亲看到膀子上鼓起了一个大包,准确说是一个半透明的囊,心中尽是心疼和无奈。父亲却是一脸的平静,说是等包消了,这药效自然也被吸收了。

之后的几天便是安排母亲回家的事宜,一向不舍得花钱的父亲还特地买了鸡,母亲也买了桔子。母亲说,看见父亲吃桔子的时候狼吞虎咽,可见平日的他是舍不得买的。

母亲回到家算是稳定了病情,只是一个人在家免不得满脸的愁容,所以每到周末就站在阳台上等儿子。

不过还好,一家人的苦难终于过去,没有体会过痛苦的人不足以谈人生,所以一家人经常忆苦思甜。

如今的姜言也不负所望,大学顺利毕业,还考上了城商行的工作。姜言自然继承了父辈勤劳本分的优良传统,几年来也深得领导的重视,做上了支行的副行长。

电话中,父亲忆苦思甜,还爆料说当年得知他考上了大学,自己一个人嚎啕大哭了一场,终于说出了一些苦楚和辛劳。真的,父亲的苦难他真的不敢想象,即使给他一万字也说不完。

母亲只知道每次打电话只打一分钟,还是从电话亭里打出来的,因为下一分钟就要多花三毛钱。很多时候,他们的通话只有短短的几个字、几句话,剩下的就是父亲那边的沉默,直到一分钟即将结束。

这个话题,母亲说过,还带有调侃的语气:“我就知道他在那边干嘛。”但母亲说这话的时候总是有些哽咽,些许调侃的语气算是在儿子的面前化解尴尬吧。

以上总总,算是一家人的闲谈,大家都很重视姜言,希望他珍惜工作,用父亲的话说就是,你这工作比起一般人实在是太轻松了。

而姜言却是想着多挣些工资,买个房子,让自己的父母过上好日子,不能让父亲在外面打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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