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祯四年,八月二十四。
常宁县连下三日暴雨,望江口大坝全线决堤。
望江口大坝在常宁县上游,乃是常宁县新建的最大堤坝。
其一决堤,洪水奔涌呼啸,下游十数个村庄瞬间被淹,甚至常宁县城都涌进了滚滚洪水。
举目望去,大地一片汪洋,孩哭、娘叫、狗咬、鸡鸣,水上漂浮着衣物、家具、牛羊、尸体,房屋倒塌不计其数,树木有的连根拔起。
刹那间,村庄良田尽成泽国。
大水三日方退,老稚死伤甚多,幸存者颠沛流离,衣不遮体,食不果腹,哭天号地,一片惨状。
桃花村!
大水退后,私塾依旧还在放假中,赵禹跟着薛虎匆匆来到了桃花村。
桃花村左边的桃河是宜水的支流,望江口大坝决堤,桃花村亦没有幸免,同样遭到了洪水肆虐。
洪水退后,桃花村的房子露着半人高的水线,桃河两岸的大片稻田更是被淤泥覆盖,田里的水稻或被冲走、或被埋在淤泥里,一片光秃秃,只有村右边地势稍高的稻田才有半截水稻露在淤泥之上。
经这么一遭,桃花村的村民不敢让水稻继续留在稻田里了,顾不上悲痛,急忙开始抢收。
甚至,那些被淤泥覆盖的稻田,都有村民去挖开淤泥,寻找稻穗。
毕竟,能否找出更多的稻穗,意味着他们接下来的日子会不会饿肚子。
李家门前。
薛虎、李宏弈和赵禹三人站在这里,看着村前大片稻田中疯狂抢收稻谷、或挖掘淤泥的村民,面色凝重。
李宏弈收回目光,看向薛虎,庆幸道:
“幸好去年我们修了一条大沟渠,利用它引走了一部分洪水,再加上抗洪及时,不然村右边那些稻田恐怕也要全部淹没了!不过就算如此,我初步估算,桃花村今年减产也在七成以上,甚至有好几户要绝产了!”
“能保住三成已经很不错了,其他好些村庄不仅颗粒无收,甚至全村都被冲走了!”
薛虎摇了摇头,那张刚硬冷酷的脸上罕见地露出了怜悯。
不过瞬间,薛虎脸上的怜悯收起,又沉声道:
“告诉我们的佃户,今年的地租全免了!另外,从我们的仓库中分一些粮食给村民,不管怎样,不能饿死人!”
“这......”
李宏弈顿时为难,皱眉道:“虎爷,这些年天灾不断,我们的地租一减再减,又接济他人,仓库里已经没剩多少粮食了,就算全部拿出来分给村民,恐怕也不够!”
闻言,薛虎也皱起了眉头,不过随即便一摆手:
“粮食先分了,不够的话,到时再想办法!”
“是!”
李宏弈沉重地点了点头。
这几年接连天灾,粮食越发金贵,再加上这次的洪涝,恐怕常宁县都要陷入粮荒了,到时候搞粮食绝对不容易,李宏弈很是忧虑。
不过瞥到赵禹,李宏弈收起忧虑,露出个勉强的笑容:
“小少爷,你种植的那几亩地也被淹了,不过朱家父子正在抢收稻谷,等忙完这个后,再让他们到地里去刨刨,看还能不能刨出点东西!”
“不急,抢收稻谷要紧!”
赵禹摇了摇头。
事情的轻重他还是分得清楚的,虽然他请了朱家父子长工,但这个长工只是打理作物,随意性较大,何况抢收稻谷是桃花村的大事,赵禹这个时候自是不会要求他们去做自己那点事。
甚至,赵禹看到那些村民在田里疯狂忙碌,他也跟薛虎招呼了一声,然后加入到其中,跟村民们一起抢收稻谷。
这一忙便是四天。
四天后,桃花村那些水稻全部收割完毕,就连那些被淤泥覆盖的稻田都被挖了一遍。
结果如李宏弈所料,整个桃花村的收获只有三成不到,比去年的旱灾还严重。
这种情况,意味着饥荒!
不过桃花村的村民听到薛虎免租金、又分粮食后,心中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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