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正值六月时节。正午的骄阳似火,高挂苍穹之上,烘烤着大地众生。
在姜国去往楚国的官道之上,一个身着白色绸衣,脚穿皮靴,约摸十七、八岁的少女正疾步前行,似有要紧之事着急赶路。
少女一面走着,一面喃喃自语:“自离了王宫算来,已有一月光景,如今才到楚国。似这般走法,何时才到得迷雾鬼林?”
她叹了口气,又道,“前面官道尽头,便到了古鱼国的地界。这一路上,常听人说古鱼国有盗贼逞凶,却不知厉害不厉害?”
正没理会处,忽觉脚下地面震动,又听蹄声如雷,十余乘马风卷残云般疾驰而来。气势之壮,如有千军万马。
少女听到动静,凝目远望,但见每一匹马俱都高头长腿,远胜寻常马匹,心中不仅骇然:“哪里来的铁骑,不过十余乘便有此等威势?”
这支马队共有十九骑,领头的是个一身白衣的青年公子,其余十八骑皆身着黑色铁甲,浑身紧裹,便是面庞也带有铁罩,只露出两只眼睛,目光狰狞。
不一会儿功夫,马队已行至少女身前。
那白衣公子勒住缰绳,拱手为礼,道:“请问姑娘,前面可是古鱼国方向?”
少女愣了一下,随声望去,见那白衣公子肤色白皙胜雪,眉目如画,眸若寒星,模样尤其俊美,便是许多美貌女子也是远远不及,不由得看得呆住,赞道:“好俊俏的姑娘啊!”
白衣公子闻言,登感气恼,双目精光闪烁,重重哼了一声,道:“请教姑娘,去古鱼国该往何处走?”
少女回过神来,知道自己说错了话,不由得大窘,忙伸手指着前方,道:“你走这条官道,道路尽头,便是古鱼国啦。”
“谢过姑娘指路之德。”白衣公子抱拳一拱,便领着马队疾驰而去。
少女眼见马队身影逐渐变小,心中仍自暗叹:“这人怎生的如此漂亮?看他咽喉处有喉结突起,必不是女子假扮。唉,这模样真令人好生羡慕。”
她看了一会儿,突然惊叫道:“咦,这人说的虽是楚国官话,言语之间,却隐约夹杂咱们姜国口音。方才倒竟忘了问他是哪里生人。”
她一面说着,一面正要继续赶路,忽又听得淙淙水声,心中大喜,忙循声而去。
下了官道,走不多时,果然便见一条小溪。
溪水缓缓流淌,冲击着水底的碎石细沙,声音叮叮咚咚,此时听着尤其悦耳。
少女来到溪边,见水清澈见底,忙掬了一口水喝下,只觉一阵清凉,直透心底。
她喝足溪水,又除了鞋袜,卷起裤脚,伸足到溪水中洗涤。一股清凉从脚底直冲心田,将一路心酸疲倦皆冲洗殆尽,仅余一派轻松。
洗了一会,忽觉水中有白光闪烁,凝神看去,便见水底有几条鱼儿兀自游荡。
少女大喜,心想这几日赶路,远离集镇,只以野果充饥,饥一顿饱一顿,早馋得垂涎欲滴,不想今日还有送到嘴边的美食,当真再好不过了。
当下便在岸边随手捡起一根枯树枝,玉足缓缓在水中蠕动,悄然挑起一块碎石在脚趾上,倏忽踢了出去。
碎石受力,虽在水中,仍飞射而出,击在一尾鱼儿肚上,只听泼喇一声,一尾大鱼被打得飞出水面。
少女眼疾手快,使枯树枝疾刺而去,正中鱼身,不禁十分欢喜,道:“妙极!今日有鱼肉可以吃啦!”说着,从袋中取出一柄小刀,将鱼开膛破肚,清洗干净,又找了些枯枝败叶,生了篝火,将鱼烤了起来。
不一会儿,鱼肉渐熟,脂香一阵一阵四溢而出。
少女早饿得急了,也顾不得烤鱼烫手,片刻之间,便将一条鱼吃得干干净净。
少女吃完了烤鱼,惰性暗生,渐感困倦,于是熄了火堆,便靠在溪边的一颗树干打起盹来。
她连日赶路,奔波劳顿,这一觉睡得甚是酣然。树阴眠正着,不觉光阴渐逝,忽然一阵冷风袭来,不禁打了个寒噤,睁眼望天,竟已是夜半三更。
是时,天空没有月亮,大地一团漆黑。
少女缓缓地打了个哈欠,睁开惺忪的睡眼,轻揉双眸,茫然四顾,四周一片朦胧。
正怅然间,忽听得嘶嘶几声怪叫,便见天空中隐约有一团黑云飘动。
此地多山丘,地形崎岖,有秃鹫等猛禽栖息于此。这黑云便是秃鹫在夜间窥视,寻觅人或动物的尸体以为食物。
少女一时顽心大发,随手捡起一颗碎石,朝着黑云飞掷而去,接着便听“嘤嘤”一声惨叫,一个黑影疾疾飞走,只有几根羽毛缓缓飘落。
少女双脚一蹬,翻身跳跃,抓住羽毛,嘻嘻笑道:“呵呵,你这扁毛畜生,这回可吃了苦头吧!”
少女正径自得意,一声惊呼传了过来。
她乍吃一惊,循声望去,便见一个十岁的孩童,手中拽着一根麻绳,正在不远处呆呆望着自己。
那孩童赤着脚板,身上只挂了件洗得发白的破烂长袍,浑身骨瘦嶙峋,全不见半点肉色。
麻绳另一端绑着一个裹着甚紧的草席,草席一头露出两只干瘪的小脚,惨白僵直。
少女愣了一下,嘀咕道:“这荒郊野岭的,哪里来的小孩?”说着,便招招手,笑道,“嘿,小朋友,你是否居住在附近?”
孩童却不理会,看了少女一会,目光忽然落在地面的鱼骨,便不再移开。
少女见他直勾勾盯着鱼骨,脸上一副馋涎欲滴的模样,一时间竟有些不知所措,迟疑道:“你……你想吃鱼么?”
她才说完,便蓦地惊觉。自己家学渊源,又得名师指点,修炼之道已初得精要,于黑夜中视物亦如同白昼,能看见地上残留鱼骨并不奇怪,只是这孩童怎的也能见着?
少女吃了一惊,指着鱼骨问道:“你……你看得见这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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