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那咱们是就此别过么?”夏无神接过包裹,声音渐而哽咽,“你年岁大了,在外行事别太操劳。三年之后,我便来寻你。”
师徒二人告别,夏无神伫立街道中,眼望王禅渐行渐远,终于被人潮淹没,一时间不舍与茫然尽皆涌上心头。
过了良久,夏无神才收拾心情,骑上小马赤骢出了丹阳城,也不辨方向,只是缓缓信步而行。
一路之上,夏无神打尖住店,也不忘了给赤骢备上一份。如此过得半月,原本瘦弱的小马精神逐渐健旺,身体也膘肥体壮。
这一人一马,互以为伴,遍游楚国大地。夏去秋来,冬尽春至,如此过了一年有余。
这一日,夏无神忽地一时兴起,便离了楚国,来到古鱼国。正在官道上驰骋时,远远瞧见一个身影正在路边小憩。
待到近时,夏无神瞧得明白,却不是青依是谁?当下心中大喜,便要勒马相认,心念一转,又想:“我与青依姐姐许久不见,也不知她还认不认得我?且待我逗她一逗。”
马匹奔驰极快,转眼便到了跟前。夏无神勒住马头,遥指前方,问道:“小姑娘,前面过去可是到了古鱼国地界?”
青依见到他双目流光溢彩,一双眼瞳竟是金色,心中一凛,暗道:“这是什么人,眼睛竟是金色,看他童颜鹤发的模样,莫非是什么隐世高人?若果然如此,我该与他结交为友。呵,不想我头一遭出门,便遇此等好事。”
夏无神见青依发愣,暗自纳闷:“莫非青依姐姐已认出了我么?且让我再试她一试。”又问道:“小姑娘,敢问前面过去可是到了地界?”
青依心念一转,故作生气,道:“哼,你这人好不识趣!”
夏无神不禁一愣,奇道:“我怎的不识趣了?”
青依道:“瞧你模样,也不过十多岁年纪,比我也大不得多少,区区几岁而已,怎的便小姑娘前小姑娘后?”
夏无神笑道:“姑娘说的在理,是在下鲁莽了。”
青依哼了一声,又道:“还有,似你这般,见了人也不通姓名,也不打揖作礼,只坐在马上,呼之则来,挥之则去,有你这般问路的么?”
夏无神无奈,只得下了马,抱拳为礼,道:“姑娘,在下夏无神,自楚国而来,此去东南。敢问前面过去可是到了古鱼国地界?”
青依心中颇觉失望:“我这两年徘徊于楚国与古鱼国,常听人说起九天缥缈楼,却从未听说夏无神这一号人物!听他说话,声音青涩,想来年纪并不甚大。青依啊青依,你忒也异想天开了。这世上的隐世高人岂是你轻易能见着的。”
她点头道:“嗯,如此才对,你下回须得记住了,做人切记不可傲慢无礼。你叫夏无神么?这名字好生怪异。咦,你姓夏?这楚国还有人敢姓夏么?”
夏无神闻言,愣了一下,正要说话,却听青依忽地叫道:“咦呀,你这红马倒甚是威武。”
她一面说着,便伸手摸了过去,忽觉手上一凉,似有一股粘糊糊的东西蘸在手上,缩回手时,不觉大吃一惊,道,“哎呀,这马流血了。你这人怎的这般铁石心肠,有什么大事须如此焦急赶路,这般骏马硬生生给你毁了。”
夏无神傲然一笑,道:“姑娘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你且请看,这马精神抖擞,哪有半分受伤的迹象?”
青依伸过手,给他看手上的血迹,气呼呼地道:“那这个你又作何解释,若不是受了伤,怎会流出这许多血?”
夏无神哈哈笑道:“姑娘,你这可就孤陋寡闻了,这不是血,是马身上流出的汗!”
转念一想,又觉怪异:“听这姑娘口音,分明是姜国人,怎的会不识我这赤骢的出处?”
夏无神这坐骑正是之前与其师分别之时,所买的小瘦马赤骢。
赤骢本是出自姜国的汗血宝马,只因所遇非人,以致屈于村夫之手,后来经他精心照料之下,渐渐恢复本性,原来是不可多得的千里良驹。
青依愕然道:“你当我三岁孩童么,这世上哪有红色的汗?明明是你将马骑得坏了,故意这般说法。”
夏无神此时已哭笑不得,耐着性子,道:“这确是汗。姑娘,你有所不知,姜国有一种奇马,人称汗血马。出汗时殷红如血,胁如插翅,可日行千里。我这红马便是从姜国而来。”
青依点点头,似恍然大悟,口中啧啧称奇,又伸手去摸,忽地身形一闪而过,人已纵身上马,笑吟吟道:“我现今晓得这不是血,而是汗了。谢了你的马儿,待到了古鱼国我再还你!”话声未落,红马四蹄翻飞,已发足疾驰而去。
她本是姜国生人,这汗血马便出自姜国,她如何不识得。只是此时饥肠辘辘,心中只想快些赶路,等到了饭店大吃一顿,故而假作不知,先将马骗来再做计较。
青依双腿一夹,纵马疾驰,但觉耳旁呼呼风响,路旁树木不住倒退,晃眼便奔出了里许,心中兀自得意:“从前在家里时候,这汗血马随时可见,并不觉得如何稀奇。此时着急赶路,竟派上大用,只有些对不住那少年。瞧他那人,体格健硕,壮如蛮牛,走个数百里路,当不在话下。”
她使计得了红马,心中甚是欢喜,回头看去,却是一惊,身后竟没了夏无神的踪影。
正失神间,忽听得他的声音自耳旁响起:“姑娘,你要骑马,与我说了,我让给你便是,何必耍弄于我。且看是你四条腿快些,还是我两条腿快些。”
青依闻言,心中骇然,转过头,见他随马在侧,不禁奇道:“你怎地在我旁边!”
又见他身后尘土不扬,如御风而行一般,心中暗自钦佩:“似他这等身法,想来修为不弱。瞧他不过十多岁的模样,比我或者还小着一些,堪堪束发之年,怎地如此了得,便是我姜国最年轻的少年天才,也不过如此。”
青依见他身法了得,心中敬意顿生,又见他慷慨豪迈,也不生分,道:“兀那少年,怎么说话的,凭什么你是两条腿,我便是四条腿啦。好端端一个人教你给说成了畜牲。”
夏无神面上一红,微觉窘迫,道:“在下失言,请姑娘万勿见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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