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风恍然大悟:“明白了,明白了,那按徐大人所言,‘性本恶’的人本就是一小部分。
这一小部分再读书明理后,又变好了一部分。所以最后剩下的贪官污吏,肯定是极小极小的一部分了。”
徐阶欣慰地擦擦汗,连连点头:“正是这个道理,正是这个道理。”
萧风也欣慰地笑了笑:“那就好办了。本来内阁就一直在讨论,当今外患暂时平息,正是对内修政的良机。
因此应该掀起一场轰轰烈烈的反贪风暴,对全国的官员体系进行一次彻查,将贪官污吏斩于马下!
但我一直有疑虑,担心贪腐的官员规模太大,清查力度太大,会影响朝廷的差使,也让官员人心惶惶。
因此我一直是有些犹豫态度,今天有了徐首辅的话,我就放心了,实在是我想多了。
如此,就请徐首辅代表内阁上书万岁,请旨反贪吧!”
什么?什么什么?什么什么什么?
徐阶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堂下的文武百官也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呆愣愣地看向萧风。
这好好地说着文武尊卑的问题,怎么就扯到反贪上去了?
还要轰轰烈烈?还要反贪风暴?你姓萧啊,又不姓古!
徐阶震惊了半天才开口:“不不不,老夫何时建议过要搞什么反贪风暴?老夫我……”
萧风诧异道:“怎么,内阁难道没有讨论过查处贪官污吏的问题吗?”
徐阶不能否认,因为内阁工作中,不可能不提到贪官污吏的问题,否则要内阁是干什么的?
“讨论过的,但是……”
“难道徐首辅没有说过贪官污吏要严查,要让百姓看到朝廷反贪腐的决心吗?”
其实徐阶最近还真没说过,但现在堂下众多百姓瞪大眼睛看着呢,自己身为首辅,能说没说过这么正气凛然的话吗?
“说是说过的,但是……”
“难道徐首辅不是因为担心反贪风暴涉及面太广,会影响朝廷差使才犹豫的吗?难道还有其他原因吗?”
徐阶心想确实是这个原因啊,我还能有什么其他原因啊?就算有其他原因,我他妈的能说有吗?
“不错,正是因为担心这个,所以……”
“难道徐首辅今天不是明确表示,因为大部分人‘性本善’,只有一小撮人‘性本恶’吗?
难道徐首辅不是明确说,这一小撮人再经过读书明理后,仍然变成贪官污吏的,只有一小撮中的一小撮吗?”
“……确实如此,但是……”
“贪官污吏既然只是一小撮中的一小撮,那无论反贪风暴如何猛烈,自然也就不会影响到朝廷的差使。
而清白的官员们肯定是清者自清,泰然自若的,自然也就不会人心惶惶。这不是徐大人的意思吗?”
“这话虽然没错,但是……但是……但是……”
这次萧风没有再截断徐阶的话头,让他“但是”了个够,直到看他“但是”不出什么来了,才微笑道。
“徐首辅,堂下这么多百姓看着呢,就请你表个态吧,查处贪官污吏的事儿,你到底请旨还是不请旨?”
徐阶茫然地转过身来,面对满脸惊恐和尴尬的同僚们,面对满怀期待的百姓们,他的嘴唇哆嗦了半天。
“老夫……本官自然要请旨,请旨……严查贪官污吏,让百姓看到……朝廷的决心……”
百姓们一片欢呼之声,此起彼伏,他们当然不会欢呼徐大人如何如何,而是直接欢呼万岁圣明。
嘉靖在后堂一直在闭着眼睛思考,萧风此时忽然要反贪,时机是否合适。
其实对反贪这件事儿本身,大明皇帝从来都不怎么犹豫。
从朱元璋到朱由检,从头到尾,大明杀死的贪官人数是其他朝代的好几倍。
嘉靖犹豫的不过是时机对不对罢了。所以萧风先指出如今外患暂时平息,正是反贪的好时机,戳中了嘉靖的心里。
另外一个问题就是文官集团是否支持,若是没有他们的支持,皇帝想反贪也很难推进。
现在徐阶已经被萧风逼着表了态,那……那就干呗!
外面百姓的山呼万岁,何等真诚,何等好听,朕什么也不用干,只要让他们放手去干,就可以了,这事不错啊。
徐阶脸色惨白的面对着欢呼的百姓们,尴尬的点点头,不敢看同僚们一张张难看的脸,迅速转过头来,怒视着萧风。
“反贪之事老夫已经同意请旨了,现在回到咱们说的主要事情上来!你只回答了第一个问题!第二个问题还没解释呢!”
有读者大人留言说,旁白太多了,对话不连贯,导致后面看到对话时,前面的都忘了,极大地影响了阅读体验,太不像话了!
诚恳地接受批评,为了保障各位读者大人的阅读体验,我决定……将前面的问题重新给大家回忆一遍。
徐阶说的两个问题是:
第一个:“自古道‘兵凶战危’,又道‘佳兵不祥’,可见都以武夫之事为不详之事,君子不为也!
第二个:既然萧大人说文武并重,为何不见古人对读书一事有这样的评价呢?”
萧风说先回答第一个问题,一路掰扯到逼着徐阶请旨反贪,将这个最得罪人的事儿扣在了徐阶的头上。
第二个问题他确实还没回答呢,现在徐阶怒火中烧,逼着萧风解释第二个问题,希望能扳回一城。
萧风笑了笑:“徐首辅学识渊博,怎么和你儿子一个毛病呢?你儿子想不起太祖的诗,你也想不起来?
你不记得太祖就有一首诗叫《骂文士的吗?你说,太祖能不能算是古人啊?”
徐阶老脸一红,他当然知道这首诗,可这首诗并不是朱元璋当上皇帝之后写的啊!
那是他要饭的时候,被一群读书人看不起,才写来骂人家的。而且这首诗写得实在粗俗,非常符合朱重八当时的文学水平。
叽叽喳喳几只鸦,
满嘴喷粪叫呱呱。
今日暂别寻开心,
明早个个烂嘴丫。
对这样一首大作,徐阶自然是没法从文学角度做出什么评价来的,只好含糊以对。
“太祖当然算古人,可太祖当时还在寒微之时,偶然遇到几个不好的读书人,所以写诗嘲讽,不能说是对所有读书人都有意见。”
萧风点点头:“就算如此,‘不见年年辽海上,文章何处哭秋风’,是不是说文人误国的?”
徐阶想了想:“这算是一句,不过时逢乱世,一个文人尚能忧国忧民,似乎也不能说是误国吧!”
萧风点点头:“那么‘宁为百夫长,胜作一书生’,是不是古人说的呢?”
徐阶忍不住嘲笑道:“萧大人记性不太好啊,你在和犬子对话时,已经用过这句话了。
怎么,是实在没什么可说的,又搬出这句来了?有失格调啊!”
萧风淡然一笑:“我反复搬出这句来,就是想告诉徐大人一个道理。
一个文人能自省,是多么难得的事儿。
徐大人,历史上骂武夫的文章确实多,骂文人的文章确实少,徐大人不妨想想,这是什么原因呢?”
徐阶心想这还用说吗?你这是自己作死啊!当下昂然道。
“公道自在人心!武夫乃祸乱之源,故而骂武夫的文章多!文人乃治世之本,故而骂文人的文章少!”
萧风哈哈大笑:“错!公道虽在人心,笔杆子却握在文人的手里!
文章既是文人写的,自然是骂别人的多,骂自己的少!
这么简单的道理,徐大人都不敢说出口,还要拿古今文章来证明公道自在人心,你这不是欺负老实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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