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泉古树在一片山林间,一路上也不好走,官家在这里修了路,路上行人不少,尤其是这等节庆的日子,京都里的男女老少都会来这里拜一拜。
虞知和王大福早早就下车了,沿着青石板路走在百味居后的未名湖边缘。因是没有名字,所以称作未名湖。
接连几日的暖阳融化了未名湖的积雪,依湖而建的亭台绿植上偶有积雪滑落,时而山林之中传来声声清啼。
青石路上并不显得拥挤,人虽多,道路也宽。隔着好几步的距离才会有前行的人。
“怎么是老人家比年轻人都多?”虞知问道。
王大福在一旁解释道:“都是些着急抱孙子,抱外甥的人家。近年来,京都人家姻亲之事少了不少,少年为青云试寒窗苦读,少女则是想寻到那些封侯拜相的人家。”
虞知一笑,有意无意地看着来回的行人,其中也有少年少女陆续走来。还有许多女子朝着虞知的身上看了好几眼,然后低声和身边的人私语。“大楚朝堂上也不过是那么几个年轻适婚的少年,便是纳妾十几房也遭不住这么多人。”
“小虞少爷说的极是。若是小虞少爷有看上的,小的可去打听打听。”王大福一脸谄笑,似乎这些牵线搭桥的事情也做的不少。
“我?”虞知惊讶,然后拨浪鼓似的摇头。“不说我自己已经心有所属,再者说我即使看得上人家,姑娘家也不一定看得上我。”说着,虞知又是想起了黎晚桐,这好几日没见了想念的紧。
王大福则是说道:“少爷这般条件,这官位,这脸蛋,怎么也是京都里排前五十的人物,不该这样自谦。我若是有女儿,我便让她嫁给你。”
虞知不知怎么的突然觉得信心倍增,仔细一想,却又是笑骂道:“你还想占我便宜?”虞知打量着王大福浓眉大眼的模样,都说女儿像爹,心中不敢想象。
“倘若是有少爷这般女婿,我可是做梦都能够笑醒。”王大福说着。
虞知今日将自己拾掇得干净,额前飘落的黑发略带不羁,宛若抽芽的柳枝随风摇摆。俊俏的面容藏在黑发下,让人看了一眼还想再看一眼。
虞知不及叶清欢那般高冷吸引少女们,但准也是一个俏公子。
虞知在前面走着,突然有人朝他塞了一条白色的丝巾,上头绣着一对活灵活现的鸳鸯,轻轻一嗅还有一股香味入鼻,不知是脂粉的味道,还是少女的体香。
“这是?”虞知苦笑。这是他第一次收到女子的青睐。
王大福笑的很猥琐,解释道:“京都里,若是女子爱慕上了某家公子就会将贴身的丝巾递给对方。看来小虞少爷很招人喜欢。”
虞知拿着白色丝巾仔细一看,便是又看见丝巾的右下角处绣着两个小字——婉蓉。这是个叫做婉蓉的女子,也是个大胆的女子。
虞知早已经找不到对方,手中的白色丝巾却不知该如何处理,断然是不能够扔了的。他折好放在了自己的衣袖之中。
……
“公子您收了这么多丝巾,若是被知道了,又会被责骂几句。”少女跟在少年身后,怀里已经有了数十条丝巾,皆是过往的姑娘家留下的。
少年披着白色的绒袍,一袭华服,腰间配着一块极为纯净的绿色圆环玉佩。虽是低调,却也一眼就能够看出少年是来自大富大贵之家。
而少女的衣着也是极为名贵的布料制成,一口一声公子的喊着。
“你这可就冤枉我了,明明是她们硬塞给我,我怎么拒绝的了?”萧景尧很无奈,他今日和宫女婉儿从东宫中出来便是来见一见所为的临泉古树。
萧景尧自己也觉得可笑,出生十余载,在京都之中尤有十余载,却是连京都都未曾逛过。身居储君之位却未见过自家河山的片角。
虽是微服私访,但一主一仆的衣着和高贵的气质,仍然让人觉得出自富贵之家。
“公子刚刚可是满心欢喜地收下了那些姑娘们的丝巾,却是累着了婉儿。婉儿可没见公子拒绝的模样,每次都是欲拒还迎。”
萧景尧转身,一脸笑意地看着身后的婉儿。“婉儿这是吃醋了?”他伸出一只手抚摸着婉儿的脸颊,手很温柔,脸也很烫。在宫中萧景尧便是喜欢这些暧昧的举动,更想真切地尝一尝青涩而又诱人的果实。
“公子,这是外边。”婉儿提醒了一声。
萧景尧笑着收回了手,接过婉儿怀里的那些粉的白的丝巾。“既然婉儿吃醋了,我就将它们都扔了。”
“可是……”婉儿欲言又止。
“没有什么可是,扔了。”说着,萧景尧双手一甩,那些绣着各种精致图案的丝巾就随着寒风落入了未名湖中。
“这位公子若是不喜欢拒绝姑娘家便是,怎么可以这么羞辱人呢?”郭颂贤见到萧景尧手中的那些丝巾颇为羡慕,看见了萧景尧腰间的玉佩心中更是嫉妒。
出生在富贵之家,得了一个好爹。
此刻,青石路上许多行人的目光都落在了两人身上。尤其是那些待字闺中的少女们忿忿不平地看着萧景尧。
从未有人像萧景尧一般收到如此多的丝巾,却无一人当众随意地乱扔。一片爱慕遭人丢弃。
这般情景着实让这些想着结良缘的姑娘家很有代入感。当然,不乏真有递给萧景尧丝巾的姑娘家就在一旁看着这一幕。
“郭兄说的不错。皆是来此求一份姻缘,这位公子却是太羞辱人了。”路上不乏有与郭颂贤一般的人开口说道。那人和郭颂贤点头示意,显然也是相识之人。
“这位公子你若不是来求姻缘,不如将这些丝巾一一归还,不要戏弄了京都女子的一片芳心,也莫要毁了自己的名声。”郭颂贤大义凛然地劝解道。他是为正义发声,为京都的万千少女发言,更是为自己代言。
郭颂贤在京都之中名气不小,却依旧孑然一身,他缺一豪门大户招他为婿。看来名声还要再大一些。
“我若是不呢?”萧景尧真是意外,难得出门竟是碰见找事的。他久居深宫之中,所有人都对其毕恭毕敬,遇上了这人倒也是觉得挺有意思。
“况且我已经扔下湖中,你想让我怎么捡回来?”
怎么捡?
一半是结上冰层的湖面,除非就是跳下湖中。可是,即便在暖阳之下湖水依旧冰寒刺骨,没有人承受的了。
萧景尧望着飘着浮冰和丝巾的湖面,泛起波光粼粼,冰冷的光芒让他倍觉寒冷。此刻,他的目光也寒冷了几分。
“放肆!”婉儿怒道。她一步跨出挡在萧景尧身前,主辱臣死。婉儿自小跟在萧景尧身边,身处皇宫的她也深刻地明白这一点。
而萧景尧可不仅仅只是她的主子。
“这位姑娘,在下劝你还是莫要被这等金玉其外的小人骗了。”郭颂贤“善意”地劝解道。
婉儿能够成为萧景尧身边的宫女,容貌自然要比寻常女子貌美许多。郭颂贤心中起意,这般小女子最是好骗。
“婉儿,算了。”萧景尧听着耳边传来的闲言碎语,也知道了这个书生模样的家伙是何人。京都里有名的才子很多,郭颂贤的名声也穿进了宫里。虽不响亮,却在京都的一些游园诗会之中露出风头,也让萧景尧听到了一些。
萧景尧从身后拉着婉儿的手,打算离开。这心情已经被郭颂贤给破坏了。
“阁下不打算道歉么?”郭颂贤拦住去路,丝毫不想放弃的模样。郭颂贤感受着周围女子崇拜的目光,心中不免得意几分。
在诸多诗会之中,郭颂贤即便能够大放异彩,却也是一时风光。大楚尚武,当代陛下更想拓土开疆,而不是吟咏诗词。
萧景尧颇有怒气,从未有人敢拦他的路。皇城里没有,皇城外倒是有。他什么时候受过气,除了自小教导他的秋劲风,现在在皇城外被人拦路,有点虎落平阳被犬欺的意思。
“哦,郭兄?”
虞知老远就见到了这一幕,而王大福却想着将虞知往另一边引。果不其然,虞知看了半天便是走上去,看来这是要惹事了。
王大福想着秋府偌大的匾额,给自己壮了壮胆子,若是谁家少爷有这样的背景不纨绔些?这样一想,王大福觉得虞知是一个乖乖儿。
郭颂贤听到陌生的声音,自然转过头去,见是虞知,神情微变,却又是笑脸相迎。当初虞知进了顺天府,他便是白家的状师。郭颂贤心里没有那么坦荡,毕竟他和虞知曾经有过过节。
虞知装作诧异的模样看着眼前的场景,手指了指说道:“呦,郭兄又在欺负人了?”
什么叫欺负人?
我什么时间欺负人了?
这怎么能够叫做欺负人呢?
郭颂贤很冤枉,他的脸上青一阵紫一阵的变化。他在京都虽然和各家结交,但是真正如虞知一般有一豪门作为靠山的却是没有。因此,郭颂贤自然不敢和虞知作对。
“看郭兄这么模样是不是还想将人扔进湖里?”虞知说道。他不介意和郭颂贤为敌,因为是郭颂贤,所以他更加不介意出手相助。“你这般读书人不要动武,有失读书人的身份。”
虞知走到两人中间,隔开两人,然后对着郭颂贤。
“好,既然虞公子这么说了,我郭颂贤也不是不讲理的。只要他向着诸位姑娘道歉,我便放他一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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