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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这时,李长庚等人也开展了进一步清剿海盗的计划。九月之初,李长庚遣岳玺、胡振声两镇战船,前后夹击林亚孙,这时已将林亚孙四面包围。

“砰!砰!”隆隆的炮声中,官军的包围圈开始逐渐收缩。

原来,虽然林亚孙在逃出松门之时,尚有十余艘大船,这时还准备勉力一战。可经过一场数十年不遇的暴风雨,林亚孙手下帮众,大半已是心惊胆裂,这时水澳帮中,也渐渐出现了传言,说阮元和李长庚有神灵相助,即便是观音妈祖,也都站在了阮李二人一旁,如若不然,他们又怎会遇上这等狂风暴雨?是以海盗与官军方一接战,不少海盗便有如见到天兵天将一般,只发一声喊,便即四散而逃。岳玺和胡振声也不在意逃出船只,只直奔林亚孙主舰而来,不过一个时辰,林亚孙主舰之旁,便只剩下两艘大船尚在抵抗,随着官船炮声想起,这两艘船也相继中弹起火。

“帮主,要不……要不咱们投降了吧?这官府定是得了观音菩萨、妈祖娘娘之力,咱们打不过他们啊?听说之前松门的降人,都过得不错呢,帮主您就帮帮咱们弟兄吧?”一名指挥开炮的水澳帮头目眼看大势已去,索性弃了炮位,奔到林亚孙面前乞求投降。

“投降,你去找阎王爷投降吧!”林亚孙大怒,手起一刀,便将那头目戳翻在地,接着对炮手吼道:“开炮!开炮!跟他们拼了!”

“砰!砰!”

无奈天不随人愿,岳玺、胡振声的炮比林亚孙主舰要多,在更加猛烈的炮击之下,林亚孙主舰也连声中弹。炮手们大惊失色,纷纷弃了炮位,四散奔逃,有些索性直接跳入海中,向官船游了过去。

“林亚孙,速速投降,本官饶你不死!”这时,胡振声的坐舰已经贴了上来,距离林亚孙主舰不过十余丈,官军船舰上的声音,海盗们已经可以听得一清二楚。

“放屁!”林亚孙声嘶力竭的吼着。

忽然之间,十天之前的一幕再次涌现在他眼前。

那一日,蔡牵不知如何,竟发现了自己的踪迹,主动找到了自己。他起初还想着蔡牵或许回心转意,想要重新加入水澳帮,想着水澳帮已然衰落,若是蔡牵有如此请求,便答应了也好。可不想蔡牵刚一和他会面,便即提出,希望林亚孙抛弃水澳帮之名,加入蔡牵旗下。

林亚孙当即大怒,把蔡牵一顿痛骂,让他赶紧滚蛋。谁知蔡牵听了,也不发怒,只冷冷对林亚孙道:“林帮主,若你还想在这片海上过日子,今天,就是你最后的机会了。”

那时他无论如何都想象不到,不过十天,蔡牵之言竟一语成谶。

看着自己眼前已经被围得密不透风的海面,林亚孙终于清楚,这一天,他除了投降官府,再无生路。

然而他还是放弃了投降。

“狗官!想要领功,就带着老子的尸首回去吧!老子就算死,也是这水澳帮的堂堂帮主!”

说罢,林亚孙回过刀来,在自己颈上奋力一划,血流登时喷射而出。

水澳帮的名字,就此消失在浙江海面。

就在这时,蔡牵又找到了福建海面上的庄有美。

“庄帮主,实不相瞒,官府盯上林亚孙了,他不愿做我的下属,多半也不会投降官府,只怕他性命也就在这一两日之间了。从现在起,这闽浙海上便只有我和庄帮主两队船了,若是庄帮主愿意和我同舟共济,这海上的金银财宝,你以后还有份。”蔡牵似乎还在打庄有美的主意。

“蔡牵,你还想让我做你的手下吗?”庄有美道。可说着说着,庄有美似乎失去了底气,突然长叹了一声,自嘲着笑道:“可你还打得动仗吗?松门回来以后,我手下船只损毁大半,我早就清楚,海上的日子,我过不下去了,再这样和官府为敌,我只有死路一条。所以实不相瞒,我前些日子,便联系了这闽浙的总督玉德,他愿意接受我们投降,安稳过完后半辈子,就不错了。”

“庄帮主,你何必如此灰心呢?”蔡牵劝道:“若是咱们以后互通声气,有福同享,在这闽浙海上,一样有希望重整旗鼓啊?”

“蔡牵,我意已决,今日能和你见这一面,我已经给你留面子了。”庄有美道:“我凤尾帮和你水澳帮一向不和,本来我可以趁这个机会抓了你去福州请赏。但我想想,还是算了吧,咱们好歹都在伦贵利手下卖过命,都是一条船上的蚂蚱,何苦相互为难呢?你以后自做你的蔡帮主,我也图个名声,就不为难你了,你带着你这些船走吧。若是再遇到你,我可就没法客气了。”

蔡牵眼看庄有美去意已决,也不再强迫于他,只好带了自己所部南下。几日之后,庄有美将自己所率船只开到福州,便即向玉德投降。玉德看着一下子来了这许多降众,自然大喜过望,忙将庄有美所部一并安排进了绿营,自己则添油加醋的向嘉庆邀功请赏去了。凤尾帮的名字,也就此烟消云散。

就这样,嘉庆四年冬天尚是浙江海防大患的四大海盗势力,在不过一年的时间里,全部覆灭。

这边阮元眼看赈灾之事渐已有序,大半灾区放赈也开始进入尾声,便离了金华,回归杭州而来。一路之上,阮元也相继接到了水澳帮覆灭,凤尾帮投降的消息,想着这一年以来,自己在浙江查保甲、造船炮、击海寇、赈灾民,着实办了不少有利国泰民安的要事,心中也不禁略感快慰,看来一年的辛苦,终究没有白费。

不觉之间,嘉庆五年也已经到了最后一个月,可阮元的公务却依然繁多。这日回到自己内室,阮元仍在悉心清点着一份份奏报,似乎这些奏报不能有一丝疏漏。

“夫子,今日还有这许多事要办吗?”孔璐华这时已经梳洗完毕,可看着阮元依然不愿就寝,心中不免寂寥,便走近到了阮元身旁,看着他案上的文卷,叹道:“夫子这一年下来,可是好辛苦啊。你说,这入夜之后能安心就寝的日子,一年到头,都没有几个呢。”

“是啊,这段日子,海防、刑狱之事,还有不少要上奏皇上呢。”阮元道:“这些都是今年海战之中立功将士的奏报,事关他们升赏,不能不谨慎啊。还有那些刑案,若是出了疏漏,那也事关一人一家的未来啊?不过今日我看这些,也只是重新清查一遍,很快就忙完了,夫人还是先去就寝吧。”

“夫子,你若是这般辛苦,平日也该善待自己才是啊?”孔璐华不无担忧的说道:“你说前几个月,百姓受赈,你一个浙江巡抚,居然和百姓一样,每日只两餐清粥,食粥之量,还不能超过百姓受赈之数。夫子,你这样日夜辛劳,身子可怎么受得了啊?”

“可是夫人,看那些百姓每日辛勤劳作,却也只得那两餐清粥度日,我又怎么好意思安居饱食呢?再说了,我平日既有朝廷官俸,又有抚院护卫,本来生活就已经比他们安稳多了,若是饮食之事,都不能和他们同舟共济,将来百姓想起我这个父母官,还不得心生怨念啊?”阮元笑道。

“可是夫子和他们不一样!”孔璐华说着说着,也不免有些真情流露:“夫子,你这一年做了什么,别人不清楚,难道夫人还不清楚吗?在杭州,你力行捕盗,亲查赈粮,护一方百姓平安,在浙东,你重振水师声威,大败各路海寇,你这一年的功劳,比寻常巡抚五年七年的都要多!可也正因为如此,这浙江一省,这巡抚部院,也都离不开你啊?夫子你想想,若是你真的病倒了,咱们阮家怎么办,这浙江该怎么办?就算夫子别的都不顾了,若是这浙江换了一个巡抚,这赈灾海防之事,他还能像夫子一般尽心尽力吗?就算他也一样勤于任事,这用兵治吏之才,他能比得上夫子吗?所以夫子这样想想,也该好好爱惜自己身子才对啊?”阮元看向妻子时,只觉她双目莹莹,是真心为自己担忧,可面色之下,却也隐隐有些得意,看来自己无论学识才干,都进一步得到了孔璐华的认可。

“哈哈,夫人这般说来,我都不知道夫人是在担心我,还是在夸我了。也好,这些文卷我本来也都看完了,也是我做这巡抚时日不长,还是太谨慎了。今日就早些歇息,夫人也先回去,早点就寝吧?”阮元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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