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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夫子,这赔补亏空之事,要过多久才能补足啊?”刘文如好奇地问道。

“这补足一事,尚需时日,若是从今年起算,每年都能补二十万两的旧账,有个七八年功夫,浙江就能做到既不欠旧账,也不欠新账了。不过书之啊,这赔补亏空,却并非仅看时日,其中各项收支进补定制,才是根本。这三年我们做的,主要是把这赔补的制度定下来,之后即便我不做巡抚了,后面的巡抚只要不改变我这些制度,依例征税,再少些天灾变故,补足旧账就是水到渠成之事了。”阮元清楚大家未必理解“七八年的功夫”这种漫长的概念,只好耐心解释了一番。

可是言者无心,听者有意,当听到阮元说起自己“不做巡抚”这几个字时,阮承信的眼中,竟忽然出现了一丝遗憾的神色。

“伯元,有件事,爹爹想与你商量一下。”阮承信计议已定,便对阮元道:“我听你说,过几日便要北上面圣,杭州这边,我看那清藩台是个勤勉之人,有他在你自可放心北上了。只是回来路过扬州之时,爹爹这里却有件事想托你去办。咱家已是一品之家,也该立个家庙了。”

“今年爹爹七十岁了,也得了一品光禄大夫的职衔,我还记得,当年广达舅父,就是光禄大夫,我终于也是……伯元,爹爹知道,自己从来都不是个治家营生的好父亲,阮家之衰,始于我身,所以你小的时候,爹爹虽没与你说过,每次想到你祖父之前的样子,心中也一直愧疚。那时总想着,若是咱们果然在天有灵,爹爹离世那一日,要如何向你爷爷交待啊?好在你有出息了,这才四十岁,就已经是一方巡抚,咱阮家竟在你这一代,超过了你爷爷,我……我总也不用带着遗憾去了。爹爹知道国朝定制,既然我已是一品职衔,咱家便可以用最好的家庙。这个钱,我来出,待家庙修成了,爹爹一定奉先祖神主之位,成亲祀之礼,告诉他们,爹爹也……也没给阮家丢人!爹爹年纪大了,只怕别的事也做不得了,若能在生前得偿此愿,也就……就心满意足了。”说到这里,阮承信回想半生蹉跎,如今阮家终于复兴,心中既是激动,也是愧疚,不觉已是老泪纵横。

“爹爹您这是怎么了?您这才七十岁,怎么就想到这些事了啊?”阮元见父亲心潮澎湃,也安慰他道:“不过爹爹也可放心,孩儿回程之时,一定到扬州亲择吉地,以成阮家百世之业!话说回来,咱家在罗湾的宅子,一晃也有二十年了,这次回扬州,孩儿也重新翻修一遍,总不能让咱们家在扬州失了身份才是。”

“如此甚好,如此甚好啊!”阮承信连连点头道。

“还有啊,夫子,我以前也听爹爹说起,你出生之地叫白瓦巷,那里是阮家旧时老宅,只是当年因家境之故不得不转手他人。不过现在既然你也是一方大员了,要不,就把这老宅也赎回来如何?”孔璐华提议道。

“还是夫人细心啊。”阮元笑道:“不过那老宅究竟如何,我也不清楚了,若是其中尚有其他人住着,咱们不顾人家现状,就去赎了回来,反倒是要麻烦人家了。依我看,就听天由命吧,用不着强求的。”

“是啊,伯元、璐华,老宅的事,爹爹也没那么在意的。”阮承信一边想着扬州家事,一边也想到阮元勘察牧地的公务,随口问道:“不过伯元啊,你说庆中堂他这次回来,真的会将牧地之事如实上报皇上吗?”

“孩儿觉得,庆中堂一定会说实话。孩儿清楚,庆中堂虽说为人固执了些,却也光明磊落,从来务实,他眼看牧地荒芜,就不会去欺瞒皇上的。更何况,咱们不也准备了清查账册吗?”阮元笑道。

“那样就好,只是……伯元,有些事,爹爹或许也说不清楚,但你总是不要忘了,官场从来就不是太平之地。你越是官做得大了,办的事多了,就越要记住,高处不胜寒啊。”隐约之间,阮承信似乎也为阮元的前途多了一丝忧虑。

“爹爹放心吧,孩儿一定会谨慎应对的。”

萧山牧地之事,果然如阮元所料,嘉庆在得到庆桂奏报之后,便即下旨,同意了阮元“减租生息”之策。萧山这片荒芜十余年的牧场,就此获得了新生。

此后不过多日,庆桂便即北返,阮元与孙星衍便也一道北上。这时距离阮元告别嘉庆出任浙江巡抚,也已经过去三年零八个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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